“何叔!”憐玉奴姐妹齊聲驚叫道,撲上前去扶住了他。
“何叔,你怎么了?”剛才何叔那驚神絕艷的一槍,挑開了巨石。讓吳升對他全身心的服貼。這時看到何叔突生變故,也是心頭一緊!
“不成啦……咳咳……”何叔輕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了鮮血,手撫著槍桿,嘆道:“可惜吃飯的家伙沒了,這桿子不濟事,雖挑開了石塊,卻終是傷了肺腑,我是走不動了。”
“何叔,我來背你走……”憐玉奴雙眼婆娑的抱著何叔哭道。
“我跟姐姐一起背何叔!”小玉奴也哭道。
“不必啦,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死法師……沈公子……”何叔艱難的看向吳升道。
“我在!”吳升湊前一些,聽他有什么話說。
“我這兩個侄女,雖有些功夫,可這世道不太平,總要得人看護。我是不成了,日后,就拜托公子了……”說完,雙眼懇切的看向吳升。
這是托孤么?問題是……吳升并沒機會想得太深,看著何叔的眼神漸漸暗淡下去,急切道:“何叔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兩位妹妹!”
“好……好……”何叔微笑的看向憐玉奴姐妹,握住了她們的手,忽得一軟,靠在姐妹倆的臂彎中……去了!
山風卷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飄揚在這山口間,吳升默默得看著憐玉奴姐妹伏在何叔的身上痛哭。卻感覺任何的安慰都是那么蒼白無力。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象一名普通的馬車夫一般跟了自己兩天,誰知道最后關頭,居然是他使出了那神奇的一槍,終于打破絕境,讓大伙兒逃出生天!
這個何叔是一個什么人呢?吳升不清楚,但很明顯……這是一位……高人!那種時候,俄羅斯大力士也不可能有那種挑開巨石的本領。而何叔居然用一根……不太稱手的兵器就做到了!
何叔就葬在出了山口的平地上,徐橫財爬下了山谷,找回了一些行李,又背回了青奴的尸身,就葬在何叔的身邊。也許兩人在一起有個伴兒,黃泉路上也不會太寂寞了吧。吳升望著兩座新墳心里想著。到這元代以來,青奴是自己第一個女人,如今便被朱元璋害死在這里!想著青奴跟了自己,還以為終身有靠,一心想著為自己生兒育女,安穩渡日!想著青奴的溫柔靦腆、順和羞澀,吳升的眼圈也不禁紅了起來……
那邊憐玉奴姐妹便就伏身在何叔的墳頭,哭得梨花帶雨。徐橫財與王遠圖也都跪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看著他們恭敬的拜完了,吳升對著那墳也鞠了三躬。輕輕扶起仍在哭得昏天黑地的憐玉奴姐妹,道:“兩位妹妹,逝者己矣……大伙兒活得好一些,何叔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一些的,是不是?到了盱眙,我來照顧妹妹們,一定不付何叔最后的囑托!”
憐玉奴姐妹臉上掛滿了淚珠,好似沒了主心骨一般,任由吳升攙扶起來。吳升從平安手中接過水袋,遞過去給她們潤了潤喉,卻又道:“何叔去了,卻不能讓他這般英雄人物就這樣埋沒在這黃土之中!現在,也許可以說說你們的故事了吧……周大小姐!”
“你?!你怎知道!”小玉奴眼哭得如同桃子一般,卻仍睜得大大的,望著吳升。
“何叔這等英豪!當然不是無名之輩。你們兩人的槍法明顯與他是一路的。要說只是在戲班里學到的花拳繡腿,卻是打死我也不信的。更何況……徐橫財和王遠圖這兩人,雖不是神仙,但要說看不出你們三人都有功夫在身,那留著這兩人也沒什么用了!所以,他倆和你們必是相識的,不過只瞞著我罷了。”說著話,吳升的眼神望向了徐、王二人。
“副帥恕罪!”兩人辯無可辯,皆都單膝跪下請罪。
“起來吧,我也不是怪你們。只是開始想不通為什么你要幫著他們隱瞞身份,讓他們來跟著我。后來想起彭師兄說過,佛軍到鐘離有一件事是要尋回周王的后人……再加上這憐玉奴初到鐘離,便要開門迎客,頭一回的客人便是縣尹和達魯花赤大人。可現在兩人都未嘗芳澤,就一命嗚呼!班主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而她倆卻好整以瑕的換了衣妝,駕了馬車,扔了整個班子,離開鐘離。你們說我該怎么想……”
“沈公子果然聰明。”憐玉奴掂著香帕拭去了臉上的淚花,輕聲道:“我姐妹二人確是周王的后人,周憐玉、周小玉!我二人的哥哥便是死在鐘離縣的達魯花赤哈赤不花手里,那哈赤不花這些年一直在軍中安身,我們苦于無法近身。后來聽說他到了鐘離城,我們便也跟著過來,里應外合,總算是報了家仇國恨!何叔便是當年我大周國的先鋒將軍!大宋高家槍的傳人!一身的功夫上驚天人,只可惜為救我們,竟歿在這荒山野嶺之間……”
“高家槍?……宋朝不是楊家槍法名氣更大些么?”
“哼!楊家槍算甚么!我高家槍法五代之時算起便是中原第一槍了!后來的高寵將軍單槍硬闖金兵六十萬連營,連誅金人四大元帥!一招擊退金兀術!連挑一十二輛鐵滑車……那是何等威武!就算何叔未嘗習得高寵將軍的十足功力,但若他那柄鏨金虎頭槍當年沒有失落在亂軍中,今日興許就不會……”說到這里憐玉奴,哦,應該是周憐玉了,又控不住剛收住的淚水,再度抽泣起來……
“高家槍……很有名么?”吳升忽然隱隱得想起了什么,很遙遠又很驚艷的一些記憶……“挑滑車!高寵!何叔難道就是傳說中跟隨岳飛岳家軍的——高寵高將軍的傳人?!”吳升幼年時候,跟著家里的長輩一起,聽過劉蘭芳的《說岳全傳》,高寵這名字便是在這里曾經聽過過,那高寵將軍為了攻入金軍的糧草大營,仰攻一座山頭時,被那金國軍師哈迷蚩連放了十二輛鐵滑車來阻他。,高寵接連挑飛了十一輛,就在挑那第十二輛時,卻因跨下的馬匹不勝其力,不幸墜馬被碾身亡!高寵在《說岳》中,可是當之無愧的武力第一!吳升當年還為了他哭得死去活來,沒想到今日這驚天動地的一槍,居然是高寵將軍的槍法!
“正是!何叔的祖上是高將軍的親隨,從小陪著高將軍練習槍法。高家槍的精髓全然熟識與胸。后來高將軍因為馬力不濟死于鐵滑車下,何叔的祖上傷心之余離開軍中,隱姓埋名,只把槍法代代相傳,算是給高家槍法留了一條根。”周憐玉的嗓音軟柔卻又充滿了傷感,望著何叔的新墳,輕輕的講述著:“后來我大周起事,彭祖相請何叔出山,做了大周國的金牌先鋒大將軍!何叔聽說是殺韃子,光復漢人江山,義不容辭的便應下了。后來韃子大軍殺到,我大周軍力不能敵,何叔在亂軍之中保得我姐妹二人逃出生天。見我姐妹年幼,便投身在這戲班之中藏身遮掩,守護我姐妹二人,又傳授我二人武藝防身,直到如今。”
“后來你們聯系上了彭師兄,里應外合報了仇。然后,又是彭師兄讓你們來跟著我的?”吳升問道。
“是也不是……彭祖只是想讓我姐妹跟著公子,他說公子紅塵未了,一時間斷不會拋家棄業去造反,我姐妹跟著你卻也不失為一個安穩去處。”說著話,眼神掃向吳升……
吳升頭上的冷汗己經冒了出來……好在周憐玉又接著說道:“日后,天下大亂之際,公子或是還能另有明哲保身的法子,跟了公子身邊,總算妥當些。何叔卻仍不放心我二人,也跟著一起來了。誰知,竟多虧了何叔的憐愛,我們才……”周憐玉說著話,淚眼又再紅了起來……
“呃……”這彭和尚法力倒不見得怎樣,看人倒還是有一套的。吳升本來的確是想著,先回沈家,過幾天逍遙日子再說,當真天下大亂的時候,再找個機會投了朱元璋從龍,不濟事也能混個富家翁罷。可現在看來,跟朱元璋這梁子結大了!未來怎么打算,只怕還得另看了……
老天啊,你這把我穿過來,倒底是穿越?架空?還是什么個意思啊。看穿越爭霸看得多了,可這現在一個未出道的朱元璋就險些害得自己一方團滅!看來這稱霸真不是好玩兒的事情!吳升想了很多,卻沒再問什么。揮了揮手,帶著大伙兒繼續趕路。
馬車沒了,王遠圖在車上找回了些干糧,大家隨便填了肚子,默默的前行。逝去的人就好象還在身邊一樣,似乎一轉身就能看到他熟悉的面容,可真的轉身的時候,只是空空如也……
三名女子不時的抽泣一聲,想是又憶起了親人朋友。男人們也都閉著嘴巴,沉重的邁著腳步。
“少爺,過了前面的河,再有幾里路就到家啦!”指著前面一條寬寬的河道,平安興奮道
悶了半天,總算是有了一個讓人振奮些的消息了。走不多遠,便來到河邊,這里有個棚子,擺了張方桌,兩張條凳。一名男子正躺在條凳上,臉上蓋著頂草帽,正睡著覺。棚子前面是條小船,停在幾塊木板搭成的碼頭邊上,顯然這是一個渡口。
“張大叔,醒醒,開船了!”平安作怪的跳到那男子身邊叫道。
男子被吵醒,揭開了草帽,揉著惺忪的雙眼道:“俺叔不舒服,在家歇著呢。要過河么,俺送你們去罷。”說著話,拍拍身上的浮塵,站起身來。
這男子歲數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卻甚高大。吳升一米七五上下的身高,在這世的漢人里己經顯得高人一頭,這男子卻還要高過吳升一些。
“好高的個兒!”平安笑道:“你是張大叔的哪個?沒見過你的?”
“俺是他表侄湯大個,走親戚過來住幾日,趕上俺叔身子不得勁,幫他照應兩天生意。”男子隨意的答道。
“你這個頭確是不小!”平安笑道:“張大叔犯了什么病癥,可要緊?”
湯大個搖頭道:“只是老毛病,前幾日陰天,那膝蓋頭便又見腫,這時候還下不了床。”
“張大叔這毛病我知道,有年頭了,前些時候不是見著他在喝藥酒么,卻沒見好些?”平安與那張大叔看來倒是相熟,關切的問道。
湯大個笑道:“那藥酒雖好,只是卻要虎骨來浸,俺叔喝了兩葫蘆,好是好了些,可除不了根,再想喝,又舍不得那錢了!”說著話卻看了看眾人,搖頭又道:“你們人太多,俺家船小,一趟卻只能帶一半兒。”
看看渡口那只小船,的確是裝不下這一行七人。湯大個稍想了一下又道:“這位法師,你跟三個女人一船。剩下三個男人下一船再送。這么著兩船都差不多輕重了。”
吳升見他與平安聊的絲絲對縫,顯現的并無問題,便依言扶了月奴上船,周憐玉姐妹也跟著上來,小心站穩了。湯大個也走上船來,拎起船尾掛著的雙槳,劃動起來。小船便晃晃悠悠的駛向河對岸去……
河水湍急,河道怕不有幾十米闊,船只斜斜的行進著,劃了好一氣才剛剛劃到河中央。月奴坐得氣悶,一時性起,蹲下來去看那河中游走的小魚兒。
“月奴小心,別掉去河里了。我可不識游水,救不得你啊!”吳升玩笑道。說來他在現代也是去過游泳池里的玩過的,在池子里自己倒還能撲騰兩下,要在這河中救人卻難了。
“達達放心,奴會小心了。”
“和你說了多少次,叫哥!以后你不再是誰的奴,是我的好妹子!”
“嗯哥哥放心,俺會小心了”月奴的聲音甜甜的帶了些嫵媚,口中開心的哼唱起了不知道什么歌謠,抬頭看吳升的眼神也蘊了些甜意……
“客人看那邊,好大一尾鯉魚!”湯大個驚喜道。
果然,遠遠的一尾鯉魚高高躍出水面,紅色的尾鱗在日光下閃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好象是要躍上龍門化身為龍一般。眾人不禁贊嘆道:“好漂亮的鯉魚!”
就在這時月奴眼角的余光中忽然發覺那船夫輕手輕腳的在向前走,轉頭一看,湯大個面色深沉的舉起了手中的槳片,正要對著前面的吳升揮去!
“小心啊!哥!”不及多想,月奴一把抱住湯大個的雙腿,不讓他沖上去。
吳升聽到呼叫一回身,槳片己經揮了過來,好在湯大個被月奴頂住了腿,差了些距離,槳片帶著河水的腥氣,將將兒擦著鼻尖掠過自己面前!
這一擊落空,湯大個不禁大怒,奮起一腳踢開玉奴,還要再打。月奴又再死命抱了上來!卻被一槳重重的擊在肩頭上!
湯大個側身又再補上一腳,月奴一個骨碌,便“撲通”一聲落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