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兒終是沒有出來,最后還是沈默牽著若兒的小手,一路來到后園的工房。
工房里,停放著一輛三輪的車子。車身用硬車打造,只在關鍵部位用了鐵條加固。車輪俱是木制,卻又在外面包了一圈鐵箍來保護。車身狹長。前后并排得安了兩個座位——這竟是一輛雙人自行車,只是腳踏板卻是只有一副。
“呀!這比繡姐的那車可大氣得多呢!”若兒興奮得撫摸著自己這輛車,卻見車頭處豎著一枝紅色的旗幟,隨著風兒輕輕飄揚。車尾處高高挑起兩只紅色的燈籠,一只寫著“若兒專車”,另一只寫著“特別通行”。世上的人哪個不想擁有些比人特殊的權力,沈默也沒能免俗,一有了些機會,也忍不住惡趣味一把。車身上的線條己經打磨得光滑,只是還沒及上漆便被沈默急著拿來泡妞了。
“默哥哥,這車現在能騎了么?”若兒有些迫不急待的要試試這輛若兒專車。
“當然可以!”沈默微笑著扶著若兒坐在前座上,拿著她的腳兒放在腳踏板上,說道:“你腳蹬著這里,這是把手,轉方向用的,你用手握著它,蹬起這踏板就好。”
若兒腳上一用力,車子果然緩緩得動了起來。
“啊!真好玩兒!”感受著這種奇異的感覺,若兒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奇的看著車子在自己的驅動之下,行駛起來……
這車上用的是新制出來的青銅軸承,使起來并不比滾柱軸承差去哪里。新出品的蝸桿是全手工修出的花紋,費了不少工時。好在雖然有些吱呀的聲音,工作仍算穩定。
“默哥哥,你也一起坐啊。我帶你嘛!”若兒騎著車子繞了一小圈,興奮著叫道。
“呃!好吧。”雖然這和設想有些出入,沈默還是追了上去,坐在周若兒的身后。
車子緩緩的穿行在后園中的梅花叢中。沈默卻有些欲哭無淚得想著……本來是想cosplay一把《甜蜜蜜》的,現在車變了三輪的不說,居然是黎明被張曼玉帶在車后,這差的也太遠了些吧?
一樹樹臘梅花開得正盛,粉紅的嬌艷鮮嫩,黃色的清新宜人,尚有些白色的,花瓣象是孤寒自賞一般的迎在風中顫抖著花蕊,綻出一縷縷清香出來。北風撩起若兒的一綹秀發,帶著些清新皂角味道的發梢掃在沈默臉上,令他不由得心中一動,身子湊得更前了一些。
“我愛你,愛著你,就象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依然陪著你……”
歌聲輕輕的響在周若兒的耳邊,她心里的歡喜脹得滿滿的,不禁仰了頭去,拿腦袋靠著沈默,耳鬢廝磨著,一時竟忘了踩腳踏板。
車子在這梅林中停了下來,雖然不過是午后,天色卻陰沉沉的發暗。沈默的手臂伸向前去,抱著若兒有些戰栗的身子。
若兒仰頭靠在沈默肩上,靜靜的看著天空,享受著沈默的親呢……
“默哥哥,下雪了呢。”
天空中飄起了片片的雪花,好象是天上的仙女們為花叢中的兩人灑落著祝福一般。
“是啊,下雪了。”沈默輕聲應道。眼睛卻望著周若兒小巧秀氣的耳廓,微微泛著粉紅,好似透明的一般,終于忍不住,張開嘴來,一口把它含住在嘴里……
星月姐妹現在每日被沈母帶著,過著規律而枯燥的生活。好在因為懷著沈家可能的男丁,晚食的時候也被沈母抬舉著上了桌一起用飯。
姐妹倆見著沈默,又不免小意的說起話來。雖然理解母親的緊張,沈默卻有些同情她們這種被嚴密監控著的養胎生活了。只好和父母說起,孕婦還需要適當的一些運動,幫助骨盆擴張,也幫助增加體力,以免將來無力產下嬰兒。
好說歹說,總算是給星月姐妹爭取到了每天后園里散步的權利,沈默也答應下來每天陪姐妹倆一起散心。眾人這才皆大歡喜的進起晚食。
“少爺今日喜上眉梢,可是把周小姐說回轉了?”用罷了飯,回到房中。茗娘伺候著沈默脫去皮袍,笑著問道。
“嗯,說起來還要多謝茗娘的說詞,果然好使。”沈默心情大好,輕挑著俏丫環的下巴道。
“少爺說哪里話,奴奴為少爺分憂,卻不是應份的事么?”茗娘羞澀起來,低著頭扶沈默坐在炕沿,為他脫去靴子。
想著茗娘這般可人,又是識情知趣。若不是方國珍起了亂子,說不得也是個小康之家甚至是富貴人家的少奶奶了罷。沈默心中不由得嘆惜起來。再一想,過些年,這天下亂將起來,說不得跟著自己做個侍姬,終好過被戰火所侵。這樣嬌俏的小娘子若是落在亂軍之中,只怕是生不如死,求死也未必可得了。
腦中想著事情,腳下卻溫熱起來。竟是茗娘取了熱水在為自己泡腳。沈默舒服的嘆了口氣,又回憶起今日周若兒的話來——好似我竟會與那侍姬吃著不相干的飛醋一般!沈家哥哥房中無人伺候,收著個侍姬,誰又能說什么?
封建社會就是好啊!外邊拍著拖牽著手談著對象,回到自己房里又有侍姬侍候著。最爽的是女朋友還不能說個什么,不然就是善妒!還沒過門,就犯了七出,天下間哪個女子夠膽敢于擔上這等名聲?
茗娘嬌嫩的玉指為沈默搓揉著腳板,又仰起臉問道:“少爺,這水可夠熱么?”
“嗯,不冷不燙,剛剛好。”望著茗娘嬌俏的小臉兒,沈默一時不禁想起了這個時空里第一個為她洗腳的女子——青奴。
當日沒能護下青奴,讓她終成了禹山腳下的一抔黃土,這事在沈默心里壓抑了很久。所以,當日鄒普勝說起徐壽輝的時候,沈默心里猶豫了許久……要不要當仁不讓,攬下這支人馬,做為日后問鼎的基業呢?
沈默有把握,只要自己要求,彭和尚絕對會點下這頭!
可當日沒有理會鄒普勝那期望與鼓勵的眼神,仍把徐壽輝推上了他歷史的宿命。只是因為對于徐壽輝宿命的結局,沈默自己心里也沒有把握逃得開……
關于徐壽輝的印象雖說只是來源于一些小說與影視作品。細微的事不見得準確,沈默也記不太清,但有一點是極明確的——這個所謂天完政權的皇上,不過是一個空架子而己!
彭和尚為什么一直扶持他人上位,不但自己還壓制著普字輩的親傳弟子們都決不上去坐這皇位?沈默想過這個問題,倒也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印象中來看,徐壽輝死了,手下文武眾人居然沒有立時亂做一團!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陳友諒不過后起之秀,弒主不說,資歷也差得多了,居然便這么坐上了皇位……這說明金殿之下那一堆子宿將元老們,壓根沒把龍位上那個皇上當做一回事!無論上面的是徐壽輝,還是殺了徐壽輝的陳友諒!
想象著這鄒普勝,還有其它許多個普勝們,聽到了徐壽輝的死訊,居然就這么各居其位,順水推舟的接受了陳友諒!沈默心里忍不住一片深寒。即便是自己,帶著這么一幫子所謂的兄弟打天下,只怕也是后患無窮……
要想不被人當作傀儡,要想不再出現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奪權上位的悲劇,必須要有一支忠實于自己的強軍!要有一個忠實于自己的政治集團!
可是,要想做到這一點,便不能接收彭和尚那邊的人手……
當真接過了佛軍主帥的職位,只怕日后自己也要陷在徐壽輝一般的境遇中去。
上天有時的確會掉下些餡餅,只可惜往往卻會有毒!徐壽輝吃下了這餡餅,消化了好些年,卻仍然消化不掉……終于死了。沈默可不想如他一般。
更何況,自己手下的班底,幾乎全是彭和尚輸送而來……若是兩邊不相干倒還好說。若是合在一處,周芷若姐妹倒也罷了,王遠圖、徐橫財這樣兒的,聽起彭和尚的吩咐就更沒有心理壓力了……
“茗娘,備筆墨!”既是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沈默立時便要準備規劃未來的發展方略。
茗娘應下聲,取來干布巾為沈默擦干了腳。套上了布襪套來保暖。這才轉身走去書桌上取來紙筆硯墨。
筆是軟木削成楔形做的筆頭,吸足了墨汁后便好似舊時用的記號筆一般。來到這亂世前夜,沈默也不準備考學進官什么的路子了,所以直接放棄了學習毛筆字的念頭。好在正牌的沈默當年也不過是粗通些文墨,一手的字跡,沈默倒是見過……居然和自己不相伯仲!
沈默自打用起這軟木筆,寫起字來可順手多了,稍加些調整,慢慢兒的,竟也能拿它當著美工筆似的,寫出一手教人看得過眼的文字出來。勾挑撇捺,還很有些行書的風味。所以,知道他做了這么個怪筆,沈真也只是苦笑著斥道:“虛浮!正經經濟學問不下苦功,反在這些歪門斜道上鉆研。當真是旁門左道!旁門左道啊!”
“五年……要?少爺,這第三個是綱字么?”看著少爺自左向右橫著書寫下的標題,而且第三個字好象還寫得差了些筆劃。茗娘不禁疑問道。
“嗯,就是‘五年綱要’。”沈默點了點頭。忽得,腦中一愣……正要繼續落筆的手也停了下來!
“茗娘,你……識字?”這年代別說是女子,便是男子之中,識字的也不多見。想到這一點,沈默猛然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這俏立一旁侍墨的女孩……
“奴奴原先家中便做著些生意,原說的親事也是商賈人家,自是要學些文字、籌算,才好記帳的。”茗娘坦然道。
蘇杭之地,自古識字率就高過全國水平。又因為商業發達,帶得那些要掌家管帳的小姐、太太們,有不少便是自小學習識字與算數的。
“卻不知道你這小妖精,究竟還會帶給我多少驚喜?”沈默忍不住說出一句穿越文藝女青年們經常從皇上、王爺、貝子那里聽到的贊譽。
茗娘卻是嬌羞著低下頭去,輕輕道:“少爺……您便是想抱奴奴,也先把筆給放下好么?”
“呃……”沈默這才留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己經攬上了茗娘的腰肢,手里卻還抓著軟木筆兒……
“嗯,今兒不寫了!”丟下手中的筆,沈默邪邪得笑道:“需知閨房之樂,有甚于紅袖添香夜讀書者……”魔爪探出,正握住那對鴿子一般的柔軟之處。
“少爺,別……”茗娘卻意外的抗拒起來。
“怎么?”沈默不由得疑惑道。
“先容奴奴關了房門,自然由得少爺憐惜……”說到后面,聲音幾不可聞,茗娘臉上紅得象是能滴下些胭脂來。
“哦!快去,快去!”沈默恍然大悟道。
茗娘低著頭兒,羞怯得走去房門口,正要插上閂子。
“少爺,院外有人求見。”粗使丫環的聲音卻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