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不就是看個腳么,又不是……呃!……直到被周若兒一把捂住了眼睛,沈默這才想起……元代女子的裙下俱是開襠褲子!除了周芷若這種打功夫的女子,才會穿著合襠的褲兒。這從下望上去,可比后世那些偷拍裙底的人來得更賤了些。
沈默還在臉紅耳熱得后悔時,繩索己經又再垂了下來。
“默哥哥,你先上吧……”火把下,周若兒的臉色紅得象熟透的頻婆果一般。
“呃,若兒別誤會了,其實我只是想看看她的腳……”沈默解釋道。
“默哥哥……我與姐姐也都是天足……”周若兒低下頭來,怯怯得說道。這個年代,大家女子都要裹足,男子們對于天足女子也多是抱以歧視的態度。
“呃……不要緊,其實我就喜歡天足!”剛解釋完,又見周若兒的臉色有異,沈默只覺頭都大了一圈……好象怎么說都是錯了一般……
自山頂下到山腳這一路,沈默一路沉默起來,若是要娶了這馬秀英,周芷若姐妹會不會同意?而馬秀英雖說衣著并不華麗,可總算是有些出身地位,又是郭子興的養女,她或是說郭子興又肯不肯容自己以妾侍的身份納了她過門?
想來想去,不得頭緒。反倒讓周若兒奇怪得看著他,心中只覺得怪異,方才下到洞里,馬娘子的臉色通紅一片,卻不知兩人方才那一會兒,生了什么事由,最后提了馬娘子上去的時候,默哥哥竟還……莫非,這么一會子工夫,默哥哥竟是相中了她么?
周芷兒一路也沒說話,心中卻想著沈默方才用的火器……他幾時做出了這種犀利的火器,我竟一無所知!不過看若兒的樣子,或是己經知道的。他這是在防著我么,還是說在防著……
馬秀英一路低頭行路,不敢抬頭,心里只是暗道:他在洞中打聽我的家氏與閨名,這便是相中了,想要提親么?見他歲數并非少年,身邊又有兩名絕色女子,卻不知是何關系。妻不似妻,妾不似妾的。若是當真提了親來,還需問個清楚才好。
平安早被搬到馬車里避開風寒。莫風與鄒普勝在車外值守,見到沈默一行人下了山,這才放下心來。
看著車邊的賊人尸首,己經被扔去了路邊的水溝。地上的血跡早己凍成了暗紅色的冰凌。沈默只覺得方才這一場驚心動魄不下于當初在大禹山上遭遇朱元璋的巨石陣那次。若非自己帶著手雷,怕是不傷亡幾個,終也過不了這關!
眼看著眾人都要上車出發,沈默忽然腦中一動,對莫風道:“莫兄弟,且跟我借一步說話。”
帶著莫風走遠了一些,沈默這才問道:“莫兄弟可曾聽過我的事情,先前我這頭上受過傷,世事常情俱是不記得了。”
“聽橫財提過一些。沈少吉人天相,竟因禍得福,遇了真人搭救。莫風聽起來也是驚嘆得緊。”
“正因著如此,有些事還需和莫兄弟打聽一二……”沈默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道:“咱這大元律條來講,庶人可許有幾妻幾妾?”
“這……?”莫風一愣,轉眼一幅了然的模樣兒笑道:“自古以來,妻只一位,妾則隨意。咱大元也是如此。”
“啊?不是說三妻四妾么?沒什么正妻平妻左右福晉啥的說法么?”沈默一路想的便是在立誰為正,立誰為平。三妻嘛,周芷兒周若兒誰做正妻都好,給馬秀英一個平妻的待遇,想來也說得通了吧。現在聽著莫風的回話,頓時象是一盆冰水從腦后勺澆了下來!滿心的希望俱化為烏有……
“三妻這話,莫風好似聽人說過。不過是古時一位皇帝的玩笑話罷了。便是皇上,也不過只得一位皇后,沈少幾時聽人說過有兩個皇后什么的?平妻,倒也有聽說過……”
“怎么講?快說,快說!”一聽到真有平妻這事的存在,沈默又來了精神,不住的催促道。
“宋時開始,行商的多了些,常年在外沒人侍奉卻也不便。所以會在外置辦一頭家室,素日交際來往,如妻一般,人稱是平妻。其實仍不過是門妾室罷了!正妻只得一位,明媒正娶的那個才是!”見沈默這般關注,莫風只好詳細介紹道:“大元律與宋律相仿,男子妻室只得一位,妾室不論。沈少這是……”
“嗯嗯,沒事,就是好奇,打聽打聽。”沈默心也灰了半截,訥訥的轉身走回馬車那邊。
馬車一路緩緩得行駛,生怕震動了平安。這不過十余里的路途倒象是變得遙不可及一般。馬秀英一路臉兒發著燒,也不知道是出聲好還是不出聲好。周芷若姐妹也是各有心事。
一時間,馬車里寧靜得令人窒息,再加上平安強抑著的呻吟聲,幾乎讓人就要瘋在這狹小的車廂里。
“咳咳……馬娘子……”沈默終于打破了寧靜說道:“咱們此次來到定遠,為的是尋一個人,馬娘子即是定遠人氏,還要請幫著想想。”
“奴家本是宿州人氏,只因先父遇有難處,這才將奴家托付與義父收養。”馬秀英聽著那人兒終于開了口,心里總算不再如方才一般的揪著,正色應道:“奴在這定遠縣也不過三四年間,沈公子有事不妨直言,若是有幫不到的,還望見諒。”
“豈敢,豈敢。”說起了正事,沈默也覺得車廂里的氣氛松快了許多,這便問道:“在下要尋的是位算命先生。叫做金不二的。卻也不知此人是否定遠人氏,只是聽口音當是定遠一帶。”
“金不二?”馬秀英蛾眉一蹙,疑問道:“沈公子尋他是有何事?”
“嗯?”聽這意思,馬秀英竟象是識得這金不二一般,沈默頓時來了精神,急切著問道:“馬娘子識得此人么?我等尋他絕無惡意,只是有事相詢罷了。”
一車人都并不知道沈默此次出行定遠是何用意。就連鄒普勝也只是知道沈默要尋金不二,卻并不知道為了什么。此時見著沈默這般急切的模樣,不禁都靜靜得看著他二人對答。
“金先生原名奴家也不清楚,金不二不過是江湖行走的藝名。說起來,他倒算是奴家義父郭公的師弟了。”見沈默這般著急,馬秀英雖是不明他的用意,但看他眼中露出的不過是驚喜之情,卻不象有什么惡意,這才娓娓道來。
“定遠縣有戶人家姓金,說來也是數得著的大戶人家,眼前主事的老爺叫做金巴旺的。這金先生本是那金巴旺老爺的庶出兄弟。”
“哦?即是大戶出身,怎得去做了個卦師,行走江湖去了?”沈默并不知道那位金巴旺老爺便是曾經被紅娘子與朱元璋坑過一回,險些得了馬上風的那位摳門好色的老爺。只覺著大戶人家中出了個卦師,這事透著些怪異。
“說來話長……金先生的生母,本是名侍妾。生得形容美艷,是以多得他父親的寵愛。金先生出世不久,其父金老爺便過了身。其兄金巴旺便強依著元人的俗例,要收繼父妾,把他母親收入了房中。”
呃,這還真夠亂的。沈默腦門上不禁沁出了細汗。這長兄收母,金不二怕是活得夠尷尬的。
“起初倒還是相安無事,后來金先生日漸長大,生母也己是昨日黃花,竟被其兄金巴旺老爺把他母子一并趕出了家門!好在其母雖是侍妾,金先生畢竟是金家血脈,為防族人誹議,總算是給了他母子一間破院,聊以落腳,算是分了家產。自此,金先生便靠著他母親與人拆洗縫補為生,生活艱難自不必說。”
“原來如此……那又為何說是郭公的師弟了呢?”
“奴家義父郭公,是義祖老郭公的次子。老郭公生前也是周游四方的卦師,與人占卜吉兇禍福,百不失一。是以人稱郭一卦的。后來與祖居定遠的祖母結了百年之好,這才在定遠落了根,生了郭公兄弟三人。義祖母家中根基不淺,生活無憂,是以老郭公也未再去行卦,安養家中成了位老員外。但是一身的卦技卻不忍失傳,見著金先生母子孤苦,便把一身的卜易占命之術全都傳了這金先生。”
“哦……原來如此。那金先生家中生母可還在世?”聽到這里,沈默己自明白,這位金不二身世清楚,只怕八成不是穿來的那個了,就算是怕也是魂穿。那……會不會是后世那個金不二的祖先了呢?不論如何,總是要見一見的。
“金先生的生母己過世兩年有余,年節忌辰時日,金先生還是要來拜祭的。過年時候尚回來過,并到過郭府拜祭老郭公。只是正月多卦,他盡完了禮,沒在家住上多久,便出門行卦去了。先生一向游走不定,奴家也不知現下如何尋他。”
“如此……”沈默眉頭一皺,又問道:“清明他自是要回來拜山的吧?”
“這是自然,若……若是公子不棄,義父郭府便在定遠,他老人家又是極喜諸位這般豪俠英武之士。況奴家多得諸位冒死相助。還請諸位前去郭府小住些時日,一是等等那金先生回城。”說到這里,馬秀英語聲一滯,低聲又道:“再也好叫奴家多謝諸位一番。”
“嗯?哦……”沈默正想點頭,可看到平安還在皺著眉頭咬牙忍著痛,只好道:“我這家人還有傷在身,須得盡快就醫。倒不好相擾。來日定要去府上拜會,也好見識一下義名遠播的郭公風采。”
“即是如此,奴家便不相擾公子救治家人了。”說了一路的話,馬車眼看著己是到了定遠縣城。馬秀英輕聲道:“城門口的差人卻是相熟的,只管放下奴家與奶娘,自會有人送了奴等回家。公子還請自便。”
見沈默說的在理,馬秀英輕輕步下馬車,又再向諸位行了一禮,這才尋著看門差人,央請他們趕了馬車送自己回府。
望著馬秀英的車駕遠遠的走了,沈默卻發起呆來。想著這金不二、馬秀英、郭子興等人竟糾結在一起,卻教他一時也不知道該當如何是好。
周芷兒冷眼看了他半響,這才開口道:“橫財,趕車去尋間客棧落腳。莫大哥,到了客棧,你便去尋位郎中,給平安瞧瞧罷。”
她這里一發話,眾人這才松了口氣。趕著馬車進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