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舫大戰中加入了一名身強力壯的生力軍,果然不同,只把花舫也搖得晃了起來。沈默微微一笑,把身邊醉眼迷離的粉頭靠在桌上,自己走去臨窗的位子,當真舉杯邀月,竟這么喝起酒來……
“哦?希瑞竟還沒進去?”劉伯溫頭滿意足得擁著紅衣粉頭慢慢出走后艙,正看到沈默立在窗前,仰望著月光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伯溫先生。在下今日腿腳乏得緊了,卻只好負了美人。見笑,見笑。”沈默正想與他結交攀談,見此良機,怎能不打蛇隨棍上……便接著說道:“伯溫先生縱情江湖,果然才是瀟灑。”
“嘿!老了……”劉伯溫本有些赫然自己最快出來,聽著沈默的說話,心里稍安,便命粉頭搬了椅子在窗前,自己也舉了一杯酒,與沈默相談起來……
“哦?希瑞此次是去蘇州?是有何事務要辦?”
“也無什么事務,只是尋些財路。充實家境罷了。”沈默正想著如何跟拉這劉伯溫跟自己回鄉,腦中一轉,卻有了計較。“伯溫先生,即是辭了官,素日卻有什么消遣、事務?”
“不過是教幾個學生,打發時間。”劉伯溫自哂道:“此時卻是方從杭州出來,四下訪親尋友,消閑時光。”
“即是授徒,卻不知伯溫先生可愿去盱眙一行?”
“貴鄉?”
“正是,沈默不才,今日與伯溫先生,一見如故,竟起慕孺之思,默年幼時未曾進學。極仰重先生這般的才智之士。況我沈家如今正圖強求進,亦需先生這般人杰相助。若蒙先生不棄,沈默愿入先生門下為徒!”
“這……”劉伯溫腦中一時轉不回來……自己剛剛摟了個粉頭進了房,一轉臉竟有人要拜自己為師。看了看沈默,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臉莫明其妙的兩個粉頭。劉伯溫只覺得這場景太過錯亂。想了想,只好道:“希瑞言重了。我本不過官場失意,閑游江湖之人。如何當得起希瑞如此高看。今日大家只談風月,不說其它。若是日后有緣去到盱眙,自是要去貴府上叨擾的……”
沈默也知道自己冷不丁的就要拜師,是突兀了些。可除此之外,他一時也想不到有什么辦法能拉著劉伯溫跟著自己混。這時候的劉伯溫怕是官心未退,還想著將來重回朝廷,怎么可能就跟了你去內地一個小縣城圖謀作反大業?
想了想,卻也只好說道:“沈默與先生交淺言深。如今這江南一帶,受著方國珍作亂未必就太平得了。先生若是得遇良機,再顯功名,沈默自是樂見其成。若是先生來日有何憂難,萬請記得,盱眙天門鎮上,沈默正掃榻遙盼先生大駕!若得先生所歸,必以師禮奉之。萬望先生牢記……”
“希瑞客氣了。日后若遇難處,定記得希瑞今日之話。”雖不明白沈默為何這般摯誠,可見他眼中的熱切卻不是扮出來的。劉伯溫只好認為自己強大的人格魅力感染了眼前這位青年,不免唏噓起自己官場之中雖無知己,江湖之上卻得赤子的境遇。
事情即是與劉伯溫說到了,那施耐庵與羅貫中的體力好得驚人,好似永遠不會結束戰斗一般。花舫便這么仍在一直晃著晃著的時候,沈默己是作別了劉伯溫,踏上岸去。只留下了那個迷離半醒的粉頭扶在艙門,望著自己今夜的客人遠遠的身影,才想到好象還沒有做到生意,怕是又要被干娘罵了……
仰望月華,想著方才那個叫沈默的青年,劉伯溫一時有些得意,又有些怪異的感覺復雜著涌了上來。轉頭看見那小粉頭幼弱的身子好似不堪花舫的晃動,迷醉之中,面紅如桃。心下一動,便伸指道:“你,與我來罷。”說罷,竟負著手,又入了后艙中去……
施耐庵等人在花舫中睡了一夜,一早起床,便聽到隨從來稟報道:“沈公子命人送了些酒來,還有昨日的食盒也一并還了回來。說是昨晚乏了,未及作別便竟回了船,請諸公海涵。今日啟程的早,不敢擾諸公清夢。他日諸位有幸駕臨盱眙,還請務要再圖一聚才好。另有一話是帶與劉大人的……只說是請大人莫忘昨日之言。”
看著沈默送來的點絳唇與藏功名酒,食盒里又擺上了一些奇怪的點心。施耐庵笑道:“這個希瑞倒是個多禮的,卻不知伯溫昨日又與他說了什么。”
劉伯溫被問到癢處,輕輕一笑道:“無它,不過是想拜于我門下,向我求些學問罷了。”
遠安號再度啟航,望著遠方怡心院在江邊的一排花舫,沈默只覺得自己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一個正確的人物。
元朝氣數未盡的風月之夜,遇到官心未己的劉伯溫。這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了。不過,好在自己應該給他留下了些印象,日后再尋機會,多做聯絡。水滴石穿,總應該會有機會的……
周若兒見昨日沈默沒在花船上留宿,心里便開心得不得了。望著那排花舫便問道:“默哥哥昨夜便是在這兒喝酒的么?”
“是啊。就是那邊一艘花舫了。”
看著那艘掛紅點綠的舫船,周若兒想著默哥哥去了外面應酬,還要深夜趕回來陪自己。便開心得抱著他的胳膊,陪他一起吹著水面的晨風。
“那施先生是個什么人?”周芷兒也走上來,隨口問道。
“胸有丘壑,意境灑脫。是個豪氣的文人。”
“豪氣的文人……”周芷兒笑道:“文人多酸腐,即是官人說他豪氣,這可真不多見了。”
想著施耐庵師徒的豪氣與壯碩,沈默也不知道應該把他們歸于豪客還是文人一類。可這二人是實打實的文豪出身。記得昨夜聽聞施耐庵正在編著一本《江湖豪客傳》,聽這名字,怕不就是未來的《水滸傳》么。
至于劉伯溫……昨夜一番相談,見多識廣,學問深厚倒是有的,卻也沒見著他有什么神奇之處。可是此人歷史上名聲極大,未必會是空穴來風,該當是有些本事罷。
想著昨夜的奇遇,沈默一時也顧不得欣賞洪澤風光,只在心里想著那劉伯溫的一舉一動。
船兒一路借著風力,輕巧得滑行在水面上,一路不少船只來往,俱是滿載著貨物客商,倒顯得好似一派太平盛世一般的模樣……
和其它的王朝不同,有元一朝,對于商賈、海運倒是支持不少的。特別是未來的明朝,對商人的壓制達到了一個空前的規模。興許是朱元璋打小窮得狠了,最是見不得有錢人,特別是不種地的有錢人罷。雖是不能把全國的商人一并兒砍了,卻下了個奇怪的旨意,限制商人穿綢緞,進科舉。商業的壓制,阻絕了未來剩余勞力的出路。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造就了明末大亂的根子……
雖是一路風光各有所長,名勝古跡亦有不少,沈默卻己再無初始那時的興奮,只覺得這旅途好似永遠也沒有盡頭。
“東家,前面到高郵了!”胡老爹稟報道。
“嗯。”沈默只知又去到了一個地方,心里并沒有特別的感覺。高郵,在腦海中,好象就是咸鴨蛋還有點印象。可他卻不知道,這里未來會是大周高皇帝——張士誠的都城。
“前面有一個‘玩珠亭’東家可要去看看?”胡老爹卻是繼續介紹道。
“玩珠亭?這高郵的珍珠挺有名的么?”沈默隨口問道。
“這玩的卻不是尋常的珍珠……”胡老爹笑道:“這一帶湖中傳說有神珠。有人看到蚌大如席,時隱時現,光照十余里,卻不似一般的珠寶之光,而是如同日光一般。”
“神珠?”沈默一愣,轉而想到或又是什么牽強附會了。古人喜歡攀附些傳說,神話。便是隨便一個吃食,也能跟仙女、玉皇的扯上關系。
“正是,前些年還聽說神珠曾經出水。早輩人那時候,神珠倒是常見。小老兒的父親便遇著過。只是這些年神珠出水的次數少了,不過幾年里還是能遇著一回的。東家何不去看看?”
“哦?即是如此,那咱們也去看看吧。”聽這胡老爹的說法,這神珠卻與尋常的神話不同,竟是真有得見的。那只怕便不是虛妄之言了。
胡老爹見東家發了話,便控著風帆,將船一路駛去岸邊……
“看!東家,東家!快看!”正掌著船的胡老爹忽然一把扔了帆繩,小跑著沖到艙里,急促道:“東家……神珠出水了!”
“哦?這么好運氣?”沈默一愣,急忙跟著胡老爹跑去船頭。
一船的人聽著叫聲,都己經跑了出來,望向遠方的一個地方……
遠方的水面上,象是沸騰一般的翻滾著水泡,而在水泡之間,一道昏黃的光芒正一點點的綻露出來。
岸上也有不少人見到這里的異樣,便有人高聲叫道:“神珠!神珠出水啦!”四下的人聽到,便發足一路狂奔著聚了過來。
湖上來往的船只全都停了下來,卻沒人敢于近身靠前,只是遠遠的看著那一片水花。
“吐嚕嚕”的水聲響著不停,方才還有些昏黃的光芒己經變得越來越亮,好象初升的太陽一般,變成了紅彤彤的顏色,水花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漸漸得竟噴涌得差不多高出了水面數尺。
忽得,水面上“通!”的一聲,一樣物事升出了水面,亮白如正午之日,只把四下照得雪白一片!
船上岸上的眾人異口同聲得“嚯!”了一聲,有的人便己跪了下去,一邊磕著頭,一邊祈禱著。
那物事越升越高,竟脫離了水面,高高得飛去了空中,仍是放射著奪目的光華,一瞬之間,好象天上有了兩只太陽一般!
周芷若姐妹分站在沈默身邊,都被這奇觀震驚得有些暈眩迷離,下意識得便扶上了沈默的手臂。
沈默卻是張大了口,望著那神珠,口中喃喃道:“U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