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微微一愣,奇道:“什么終于來了,我怎么不明白啊,主公。”
王世充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只聽到一陣腳聲響起,劉黑闥一臉興奮地從城下奔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陛下,陛下,來了,他們來了!”
魏征笑道:“劉將軍,連你在城下也聽得到唐軍攻城的腳步聲啊,我們這里看的清楚,你還是回城壕一帶防守吧,一會兒他們可能會攻破城門,需要你反擊呢。”今天的守城戰,王世充出人意料地把劉黑闥直接派下了城,又不公開交代任務,只是背著所有人,跟他密談良久,這讓魏征都有點不知所措。
劉黑闥哈哈大笑起來:“魏中書,這回我們可不是在城下守城門的,陛下讓俺守的,是地聽,不是城門。”
魏征一下子驚得眉頭挑起:“什么,你守的是地聽?這么說,你是防敵軍的地道攻城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正是,我讓黑子守的就是地聽,現在唐軍的地道已經挖到哪里了?”
劉黑闥一邊抹著臉上被汗水沖得一道一道的泥土,一邊說道:“已經離城墻不到二十步了,他們現在攻城就是想要掩護挖地道的軍士的動作,避免給我們發現,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主公早就有所準備,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這回他們足足挖了五條地道,從三個方向過來,現在我們要反擊對挖過去嗎?”
王世充冷笑道:“他們不是想要挖進城里,而是想要挖到城墻根下,然后在城墻下支起木柱,然后再遠離這些地道,留下引火之物,從外面點燃木柱,只要木柱一倒,城墻自然塌陷,此所謂城底抽薪的陷城,乃是上古的攻城絕技,只可惜,這回他們碰到了我。”
說到這里,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城頭的戰斗你不用去管,他們打得再兇,再熱鬧,也不過是為了配合地道攻擊的,按我們原來的計劃,順著地道過來的唐軍,就讓他們永埋地下吧!”
南城,地道之中,一群灰頭土臉,只著單衣的唐軍,正在拼命地用鏟子和鐵鍬掘著向前的泥土,他們頭上在微微地震動著,頭頂兩尺處的城墻一線,正在經歷著苦戰,而這條寬約兩尺的地道,卻是非常地堅固,不少地方都支起了木柱,所以盡管灰土在不停地下落著,但是整個地道卻是非常地結實,穩固,除了這些漢子們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濁氣所帶來的那股子沉悶感外,一切如前。
昏暗的火把光茫在后面搖晃著,在前面頂頭挖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正是這支唐軍攻隊的首領,名叫李三輔,他的眉頭皺了皺,回頭喝道:“叫你們把燈用罩子罩起來,沒聽見嗎?萬一燒到人怎么辦?”
后面一個三十多歲,面黃肌瘦的漢子,正是李三輔的弟弟李五福,笑道:“三哥,沒事的,快要到城墻腳下了,到時候把木柱子一支,咱們就可以退出去喘口氣了,奶奶的,這條地道挖了足有兩里長,以前從沒有過的事啊。”
李三輔勾了勾嘴角,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秦王殿下怕驚到了城中守軍嗎?今天上面的兄弟打得這么慘烈,死了這么多人,就是為了掩護我們的,王老邪狡猾,平時偷挖會給他聽到,只有這時候強攻城池,再快挖地道,才可能成功,好了,也就這幾尺的距離了,加油吧,挖到城墻下,支起柱子,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正說話間,前面的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叔,叔,到城墻下了。”
李三輔的眉頭一皺,連忙向前爬了幾步,頭頂的這塊土地上,隱約露出了幾塊青磚,他哈哈大笑起來:“好嘛,我就知道,這洛陽城墻,也不會比別的地方更堅固的,好,快再往前挖個兩尺,然后就支木柱,這塊給我挖空,挖大,聲音給我輕點,別讓城里人聽到了!”
他說著,親自抄起了抄子,開始松動起前面的土壤起來,他的動作飛快,卻又是很輕,前面的土塊在他的鏟子下,如同粉末一樣紛紛下落,而身后的幾個助手,則迅速地用土囊裝起這些土屑,向后遞去,整個地道里,每隔幾步就趴著一個人,手遞手地就把這些土囊給遞了出去。
李三輔的兩眼開始放光,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地道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說話,屏住呼吸,幾乎只有李三輔的那柄鏟子的飛快攪動聲,“沙,沙,沙”,配合著每個人心跳的聲音,一下下地響起,而在他的身后,李五福則和幾個人拿起木柱,頂在他身后的坑道之中,以作加固之用。
終于,一塊大土塊給李三輔這樣刨了下來,他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手,轉頭對著身后的李五福說道:“好了,差不多就這樣吧,咱們的頭頂就是洛陽城墻,趕快支起木柱,然后我們退出去吧,注意,導火線一定要干燥,別燒一半熄了。”
突然,一股刺眼的陽光鉆進了這個黑暗的坑道之中,李三輔的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說話,幾根勾子就在他的身上生生地勾出了幾個血洞,他嘴里發出的聲聲慘叫在整個地道里回蕩著,如同厲鬼夜嚎,而他的整個身體,就給這幾根勾鐮槍生生地后拉,拖出了坑道,隱約可見一把大刀的刀光一閃,一切都歸于沉寂。
李五福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他終于明白出了什么事,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大叫道:“三哥,三哥!”
劉黑闥那張黑色的臉伴隨著日光出現在了洞口,那一閃閃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狡黠與嘲諷之色:“歡迎來到洛陽城!我等恭候多時了。”
李五福突然反應了過來,連滾帶爬地開始往后拱,一邊拱,一邊吼道:“撤,大家快撤!”
劉黑闥的眼中殺機一現,冷笑道:“來了還想走么?正好填坑吧,也省得再入土啦,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