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遂玉的臉色一變,沉聲問道:“你憑什么說這話?”
王世充一下子心如明鏡,點了點頭,笑道:“再簡單不過了,莫何可汗驍勇善戰,連強悍的草原第一勇士阿波可汗都被他所攻殺,達頭可汗怎么可能在戰陣上打敗他。但是莫何可汗是草原上隋朝的最大支持者,隋朝對他也是不遺余力的支持,甚至派軍助他攻打阿波可汗,這恐怕和你們安家的利益不符合吧。”
安遂玉咬了咬牙,說道:“反正現在我們是同盟了,也無須向你隱瞞此事,不錯,這事是我們做的,因為莫何可汗已經是隋朝走狗,不可能去幫可敦報仇。莫何可汗是在戰陣中給都藍可汗偷偷從后面射死的,而這一切,是我們暗中的安排,所以都藍可汗登了位以后,能迅速地和可敦聯手,攻殺欽羽設,坐穩汗位。”
王世充長嘆一聲:“原來如此,你們還真是手眼通天,只怕你們害死莫何可汗,也不完全是為了報可敦的恩情吧,莫何可汗時期,突厥和隋朝的貿易還可以,讓主要做西域生意的你們也沒有出頭之日,對吧。”
安遂玉微微一笑:“話不要說得這么明白嘛。當然,如果你們建立了新朝,我們可以把生意的重點從西域放到中原,到時候大家各取所需,豈不正好?”
王世充哈哈一笑,他已經問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不想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了:“好吧,沖著你安姑娘的誠意,我也得有所表示才是,鐵礦石嘛,一年五十萬斤,到時候我跟姑臧的土豪們談妥后,想辦法運到這里,由他們跟你交易,你們按這次在代州的交易價給他們錢就是,我和他們間的結算就不用管了。”
安遂玉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五十萬斤?能不能再多點,一百萬斤如何?可汗的鐵騎精銳早點打造出來,我們也可以早點一統大漠,助你們成事啊。”
王世充剛才只是隨口說了個數字,反正也不可能真的實現,聽到安遂玉這樣一說,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們這么急著鐵礦石做什么,連草原上的生活用品你們都要克扣,這鐵礦石還要經過達頭可汗的地盤,他會答應你們運這些東西到東邊嗎?”
安遂玉笑了笑:“達頭可汗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間的交易,所以我們要趁他沒有聽到風聲前,抓緊完成這筆交易,等都藍可汗的勢力強大后,遲早也要向達頭開戰,重新統一突厥。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有足夠的實力成為你們的外援,難道你們還想繼續拖下去嗎?”
王世充笑了笑,看起來安家兄妹并不是倒向達頭可汗一邊的,商人逐利,誰能給自己帶來最多的好處,他們就會倒向誰,而正是這一點,這對精明過人,卻又自以為是的兄妹才會一步步落入自己的圈套,走向失敗。
“安姑娘,你也要知道,鐵礦石搞得太多,也會引起朝廷的警覺,我也想通過這個賺錢,但不能冒太大的風險,五十萬斤基本上是我們的極限了,最多再咬咬牙弄個二十萬斤,一共七十萬斤,不能再多了。”
安遂玉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她拿起桌上的陶罐酒壺,給自己和王世充各斟了一杯,舉杯說道:“尉遲兄,為了我們的合作,干杯。”
王世充笑了笑,舉起杯子碰上上去:“合作愉快!”
三天之后,姑臧城中安家那座深宅大院的會客殿上,王世充換了一身上好的絲綢衣服,戴著逍遙巾,一副文士打扮,坐在一張紫檀木圓桌的靠門位置,而圓桌的另一邊,坐著四個肥瘦各異,有漢有胡的人。
四十多歲,一身藍衣,滿臉富態,戴了一頂員外帽,看起來和氣生財的,正是李家的家主,現任姑臧城商行聯合會的會長李范。
坐在李范左邊的,則是三十左右,一臉陰沉,白凈面皮,身兼姑臧長史的梁家家主梁碩,穿了一身紅色的綢布長衫,手里轉著兩個鐵膽,顯示出一種和他年齡不太相稱的老成。
梁碩的左邊,則坐著黑臉膛,年近四旬,看起來威猛剽悍的曹珍,正是現在曹家的當主,只不過他的這副尊榮,可能是因為他在城中另兼了本城驃騎將軍的職務,所以看起來更象個將軍,而不是城中的豪商。
而李范的右首,則坐著一個三十多歲,胡服圓帽的人,嘴上兩抹小胡子,微微向上翹起,眉眼間透著一股精明,正是姑臧城中四大家族中的胡商家主,安遂玉的同族,安興貴。
安遂玉一身胡商打扮,坐在安興貴的身邊,這會兒也是神情嚴肅,完全沒有一個十八九歲少女的俏皮。
李范哈哈一笑,對著王世充道:“原來老弟本姓尉遲啊,居然是大興城內有名的劉郎手下,難怪前年來這里開店時,這么有魄力,那你在新豐的家?”
王世充早有準備,這些人肯定也去新豐摸過自己的底,索性將計就計,哈哈一笑:“那只不過是對外掩飾我身份的一個道具罷了。王何曾經受過我們尉遲家族的恩情,所以就為我打打掩護,這個身份也方便我出來經商和聯絡其他志同道合的義士。”
黑臉的曹珍冷冷地說道:“尉遲欽,我不管你是姓王還是姓尉遲,你可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可是大隋在姑臧城的驃騎將軍,就沖著你剛才所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拿下。”
王世充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堅定:“曹行首,你現在既然跟我們坐在李會長的家里,你的身份就是作為姑臧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曹家家主,而不是作為大隋驃騎將軍的曹將軍,對不對?”
曹珍點了點頭:“那又怎么樣?你以前隱瞞身份,在這里開了店,現在又企圖利用我們商會來為你的謀逆之舉打掩護,難道作為曹家家主的我,就應該對你聽之任之?”
王世充搖了搖頭:“曹行首此言差矣,你們是做生意賺錢的,應該知道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我家劉大哥的實力你們也清楚,即使在大興城內,皇帝也管不了他,現在我們只不過是和突厥做些交易罷了,還談不上謀逆,如果真要較真的話,恐怕貴行這些年走私販運的違禁品也不在少數吧,也是謀逆?”
曹珍的臉色有些發紅,聲音中帶了幾分慍意:“尉遲欽,你每年要跟安氏兄妹做七十萬斤的鐵礦石交易,你敢說這些是為了賺錢?真當我們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
王世充沒有說話,另一邊的安興貴倒是哈哈一笑:“曹兄,稍安勿躁,我們姑臧的商人要想生意做得下去,突厥那里是萬萬不能得罪的,這些話當著尉遲老弟的面也是可以直說的,我們四家哪家沒有和突厥大汗有過生意往來呢?”
安興貴轉向了王世充,嘆了口氣:“可是尉遲老弟,不是我說你,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點,一年七十萬斤鐵礦石啊,這怎么可能不被發現?雖說我們幾家在這姑臧城有些勢力,但也不會拿家業來賭這危險的交易。”
王世充笑了笑:“所以在下今天請四位都到場啊,就是希望能和在下一起分擔一下,至于這錢嘛,也是好商量,鐵礦石的成本大約是一斤十錢,交易給安姑娘是三十錢,這中間得到的好處,在下愿意和各位五五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