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安遂家在西域除了大批的商鋪和產業外,居然還有秘密金庫,但他突然想到了以前涼州姑臧的那些土豪,祖輩上為了對抗那些軍閥,從不在城里留錢,而是建了無數個秘密的山中金庫,這才能確保自己不至于給拓跋燾一窩端了,安遂家與這些家伙同根同源同行,學會這招也不奇怪。
想到這里,王世充心中暗喜,這可是個好機會,能把安遂家的錢給騙出來,這可是意外的收獲,他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安兄稍安勿躁,這時候我們只有等著長孫晟,甚至是高熲本人來找我們談,要是他們來了,我們也不能一上來就把錢全交出來,先拿一部分活命,以后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安遂家只要能活命,哪還管得了這么多,王世充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不停地點頭稱是。
站在門口的安遂玉眉毛皺了皺,看著王世充,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又收住了嘴。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王世充連忙坐回了自己的墻根兒那塊,而安氏兄妹也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裝成那副原來的了無生趣的模樣。
鐵門被緩緩地打開,長孫晟穿了一身嶄新的隋朝五品紅色武官袍,他的臉上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走了進來,一進這個潮濕中帶著惡臭的牢房,他的眉頭微微一皺,身后的兩個護衛放下一張胡床讓他坐下,長孫晟擺了擺手,兩人退出牢房,關上了鐵門,只剩下四個人擠在這光線昏暗的地牢里。
一絲陽光從墻上那盞只有巴掌大的小窗透過,照在長孫晟的臉上,長孫晟抬起頭,閉上眼,感覺了一下這一米陽光,嘆了口氣:“唉,只有到了這個地方,才能感覺到走在陽光下是件多少美好的事情,三位,你們說呢?”
王世充靠在墻上,只有一雙綠綠的眼珠子一閃一閃地發光,他冷冷地說道:“長孫將軍,恭喜你這回又要升官發財了,這算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諷嗎?”
長孫晟笑著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尉遲欽,雖然在出使突厥的時候我們也算有過幾次照面,但我真不知道你玩得這么大,一直在星星峽的時候,我才發現你實在是個人才啊。”
王世充“哦”了一聲:“星星峽的時候,你也去了?”
長孫晟點了點頭:“不錯,當時我就在兩側的山上,看著你帶著安姑娘沖了出去,當時我還向你射了兩箭,可惜距離有點遠,加上那天風大,沒有射中,這也是天意,讓我們有在這里相見的機會。”
安遂玉恨恨地說道:“我倒是寧愿那天尉遲欽就給你射死了,也不至于讓這個討厭的家伙跑回突厥,再幫著你實行那個計劃。”
長孫晟擺了擺手:“安姑娘,我看尉遲老弟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那天他可是不要命地去救你,不然早就自己逃出去了,我可都是看在眼里。”這些臺詞是長孫晟早就和王世充合計好的,這會兒說起來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安遂玉心中一陣溫暖,但嘴上仍然很強硬:“我才不要這個無恥之徒救,長孫晟,你那天也不如一箭射死我,也省得我害已害人。”
王世充看著長孫晟,繼續開始對臺詞:“長孫將軍,你今天過來,顯然不是跟我們瞎扯蛋的吧。我想先問問你,你是什么時候查到我頭上的?”
長孫晟平靜地說道:“尉遲欽,其實你在突厥的時候就引起了我的懷疑,你在突厥可敦的帳內呆了太長時間,擺個屏風需要呆上一個多時辰嗎?從那時我就開始覺得你有問題了。而且巧合的是,我們使團剛離開突厥,都藍可汗就得到了三十萬斤的鐵礦石,這么大的數目,幾年都沒有過了,我根本不認為這是巧合。”
王世充苦笑道:“所以從那時你就開始盯上了我?”
長孫晟點了點頭:“不錯,除了你以外,裴副使也是我的監控對象,但經過排查,我洗掉了他的嫌疑,因為回大興后,整個使團里,只有你一個人在私下里頻繁和劉居士走動,也只有這個囂張跋扈的彭國公世子,才有膽子和能力做這么大的生鐵交易。
尉遲欽,你調集那五十萬斤鐵礦石的行動,被我掌握得一清二楚,但我一直不動你,因為跟劉居士和大義公主比起來,你實在是不值一提,雖然你的能力不錯,但一路之上也留下了不少破綻,所以我趕在你運貨去姑臧之前,搶先和安興貴取得了聯系,以安氏兄妹在西域的商鋪為誘餌,讓他跟我合作。”
安遂家恨恨地罵道:“這狗東西一向眼紅我們家在西域的產業,這回總算讓他找到機會了,我不服啊!”
安遂玉皺了皺收頭,對她的哥哥說道:“哥,服不服都已經這樣了,別讓這家伙看扁啦。長孫晟,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你一路設計和跟蹤尉遲欽,然后在星星峽動手伏擊我們吧。你其實有了明確的證據,在涼州就可以把尉遲欽拿下,為何要拖到星星峽呢?”
長孫晟笑道:“因為要抓你們一個現行啊,達頭可汗并不知道你們安家在偷偷地和漢人做鐵礦石的交易,他還以為你們兄妹是他的人呢,我不讓達頭可汗親眼見到你們交易的鐵礦石,又怎么讓他沒收你們在西域各國的鋪子,轉手給安興貴呢?
不過說老實話,尉遲欽的表現讓我有些吃驚,沒想到他居然能帶著安遂玉逃了出去,不過這樣也好,這下子東--突厥和尉遲欽這個叛賊勾結的事情不僅有了物證,更有了人證。
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安遂家居然還和大義公主有奸情,效果出奇地好,若非如此,我又能怎么可能置大義公主于死地呢?”長孫晟說到這里,心中一陣激動,一陣發自內心地得意狂笑,倒也并不完全是表演。
王世充看著長孫晟這個樣子,也知道他是真入了戲,怕他演得有些過頭,得意忘形之下說錯話,那樣就麻煩了,于是趕忙打斷了他的自我陶醉:“長孫將軍,你的計劃環環相扣,實在是高,在下輸得心服口服,不過你今天來這里,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勝利吧,上次那個帶話給我,說是可以花錢保命的,是你的意思?”
長孫晟微笑著點了點頭:“尉遲欽,我現在知道了你的身份,也能理解你一時年輕氣盛,誤交匪類,走錯道路的選擇,至尊這次心情很好,同意赦免你的死罪,但有個前提,要你對國家作出貢獻,而且以后必須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聲:“我這可是謀反大罪,楊堅也能赦免我?”
長孫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說道:“至尊的心胸比大海都開闊,豈是你小子能揣測一二的?他知道了你的事以后,只是嘆了口氣,說是當年對不起你爹,只能看著他戰死邊關,作為人子,你受奸人蠱惑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既然連陳叔寶都可以赦免,那赦免你這一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王世充恨恨地說道:“他就不怕我出去以后繼續反他?”
長孫晟搖了搖頭:“至尊既然赦免了你,應該就不會擔心這種事情,不過至尊說過,叛賊楊欽是一定要正法的,從今天開始,楊欽這個人就死了,世上只剩下大興城外的百姓王世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