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此言一出,在場的高句麗眾將校,各城主個個臉色大變,淵太祚則是一臉陰沉地看著李世民,作為一個深通兵法的大將,他自然知道這個疫病的厲害,其實這幾天開始,城中已經有些守兵出現了疫病的征兆,只是苦于人手短缺,他根本不敢把這些臉上長了尸斑的軍士給隔離,輪換,只能盡量通過調防的方式讓得了病的軍士們在一起,延長他們在城頭值守的時間,若不是知道疫情即將爆發,他也不會同意與隋軍談和。
李世民對著淵太祚說道:“看來淵大人也想到這一層了,這很好,現在遼東城中的軍民還有二十多萬,一旦疫病蔓延,這座千年古城,只怕就會徹底地成為死城,這也是我家天子所不愿意的,本使奉命而來,就是為了此事,淵大人,要不要接受我軍的善意,你自己選擇吧。”
淵太祚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耍什么花樣?這些天你們攻城可謂是方法用盡,假扮我方援軍的手段都使了,若不是我軍早有防備,還真的給你們賺開了城門,現在你跟我說要清理尸體,是為了我們城中的安全,這話換了你是本帥,會信嗎?”
李世民微微一笑:“淵大人,你覺得本使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騙你嗎?攻城的時候,各種手段都可以用,這是兵法,可這是談判,以我家天子高傲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在這上面使詐的。因為現在的情況很清楚,我軍繼續攻下去,無非是多花點時間罷了,就算我軍不攻城,也只需要圍困遼東城,不出一個月,城內必將疫病流行,最后倒霉的,還是你們自己。”
淵太祚沉吟了半晌。部下的將官們全都眼巴巴地看著他,那眼神不言自明,淵太祚心中暗嘆,這李世民實在是厲害。當著眾人的面把這個事情說透,自己想瞞也不可能瞞住了,除了答應以外,幾乎別無選擇,可是萬一這些腐尸不在城下。隋軍的攻城也就沒了任何顧忌,那自己的這遼東城還能擋幾天,實在是不可預料啊,為今之計,只能爭取一個盡可能好的投降條件了。
于是淵太祚坐直了身子,沉聲道:“這具體清理尸體的事情,本帥還需要與李大使私下商議,各位將軍,城主,現在城防還需要各位的巡察。不能全都集中在這里,大家還是各回崗位,等本帥的命令吧。”
有幾個城主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淵太祚的眼神一冷,寒芒乍現,這些人一下子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吞回了肚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行禮而退。
整個帥府里變得空曠了許多,只剩下淵氏父子在大堂之中,而留在大堂內外的,也盡是淵氏的親兵護衛。李世民面帶微笑,等人走光之后,才說道:“淵大人,您這樣盡散部下。是想跟本使商量怎么樣的細節呢?”
淵太祚勾了勾嘴角,說道:“城頭之上,我軍會把那些隋軍的首級歸還你們,你們可以拿去掩埋,而城下的尸體,也由你們派出非武裝人員過來收拾。不過人數不能超過一萬,而且,不允許有任何的武裝,若是你們企圖趁這機會偷襲,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這是自然,除此之外,我們家天子還說了,城中若是發生疫病,乃是涂炭生靈的不幸,我家天子需要的得城得民,而不是要一座死城鬼城,所以治疫病的藥材,我們也可以提供。”
淵太祚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楊廣還能開出這樣的條件,但轉念一想,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通過這樣的小恩小惠,不正是瓦解城中軍心的舉動么?他冷笑道:“好了,我們城中有的是治瘟疫的藥材,就不勞你們費心了。這些不過是細節中事,咱們可以再議。現在本帥想和你說的,是休戰一天之后的事情,李大使,你這回來談判,此事可以作主么?”
李世民笑著擺了擺手:“淵大帥,本使不過是個七品的千牛備身,大隋天子面前的侍衛罷了,這樣的軍國要事,又怎么可能由本使所決定?不過。。。。”他說到這里,特意拉長了聲音,戛然而止。
淵太祚笑道:“你可不是一般的七品侍衛,李大使,這次你入城以來,你的表現,膽色,智慧,可是讓本帥刮目相看,不客氣地說,我們高句麗上下,沒有一個人能及得上你的,這一點,淵某心服。”
李世民淡然一笑:“淵大帥過謙了,我中土之大,地方萬里,生靈千萬,本使這樣的人,如車載斗量,不可勝數,真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的人才。大帥,咱們還是不要說這種肉麻的奉承話,說正事吧。”
淵太祚點了點頭,正色道:“好了,你這回也是帶了某些使命和條件的,現在咱們需要的是拿出誠意,本帥允許你們前來收尸,就表現了我們的誠意,而你們大隋,想要什么,可以開出條件。”
李世民微微一笑:“不瞞您說,現在我方大營之中,也是意見分歧,主戰和主和的兩派意見針鋒相對,這回本使前來,就是想為我家天子摸摸貴方的底,看看是不是有進一步合作的可能。”
淵太祚的臉色一變:“李大使,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進一步合作的可能?還有,你們隋營的分歧,你為什么要告訴本帥?我們很熟嗎?”
李世民哈哈一笑,說道:“既然淵大人說到這種程度,那本使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當著我的副使沈護衛的面,我也不怕給你透個底,我家天子有好生之德,不想大過殺伐,只想威服你們高句麗,最好是無血投誠。”
“可是那些關隴世家出身的將領,卻是想要軍功來加官晉爵,只有斬首,俘虜,才是我們大隋計功的標準,若是你們開城投降,他們就什么功也沒有了,淵大人,本使這樣說,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