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禹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管怎么說,這回戰敗的情況,我都會詳細地寫成奏折,上報圣上,裴將軍,到了朝廷要追究你責任的時候,你可別怪我!”
裴仁基冷冷地說道:“蕭大人既然身為監軍,這是你的職責所在,本帥不干預你的任務,也請你不要來妨礙我的指揮!”
蕭禹恨恨地一拂袖,轉身就走,裴仁基看著他離去的背景,嘴角邊勾起一絲輕蔑的冷笑,他沉聲對帳內默然不語的眾將說道:“大家都回本部,安撫好士兵的情緒,劉長恭所部戰敗之事,要嚴密封鎖消息,不得外傳。”
秦瓊勾了勾嘴角,出列行禮道:“將軍,末將以為,瓦崗軍僥幸大勝,現在一定松懈,疏于防備,我們這時候如果以精騎奔襲,一定可以獲得大勝,就算不利,也可以迅速地撤離,沒有什么損失。剛才蕭監軍說的也有道理,畢竟是我們的友軍戰敗,我們不能這樣沒有任何行動補救,不然傳到圣上的耳朵里,恭怕還是會追究我們的責任。”
羅士信也跟著出列行禮道:“是啊,裴將軍,這陣子弟兄們都悶著一股子氣,想要為張將軍報仇雪恨呢,可是只是打了幾次小仗,實在是不過癮,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這些張將軍的舊部,愿為前部先鋒,與瓦崗軍決戰!”
裴仁基搖了搖頭,揮了揮手,其他的十余名將佐都行禮退下,帳中只剩下了裴氏父子,還有羅秦二將。
裴仁基站起了身,長嘆道:“二位將軍啊,我也不瞞你們,秦將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現在出擊,確實有可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可是打勝了又如何呢?前幾次我們也不是沒打勝仗,但得到的賞賜在哪里?”
羅士信奇道:“不是蕭監軍說,要請求朝廷后再發放的嗎?難道,這中間還有別的隱情?”
裴仁基嘆了口氣:“現在這里沒有外人,我也不怕跟二位將軍說實話,所謂的請求朝廷發放,一直就是個借口罷了,現在我們這里跟江都的聯系已經隔斷,圣上遠在千里之外,怎么會知道我們這里的情況?再說了,我們都在軍中多年,這些賞罰之事,有朝廷的定制,也是由前方大將所決定的,什么時候要去請示圣上才能賞賜將士了?”
秦瓊與羅士信對望一眼,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難道是蕭監軍故意為難我等,是這樣嗎?”
裴仁基點了點頭:“蕭禹以前在雁門的時候,因為提議陛下重賞將士,以刺激大家努力守城,因此得罪了陛下,被外放為郡守,所以他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我們正常的賞賜也不肯發放了。”
秦瓊奇道:“賞賜戰利品,不過是用繳獲,又不是讓他蕭禹拿錢,有必要這樣摳門嗎?他這是安的什么心啊?”
裴仁基冷笑道:“他是文官,我們是武將,本身就是互相看不對眼,現在各路兵馬都放權在外,那些以賞賜結將士之心的大將們,也成為被圣上懷疑的對象,君不見前一陣子的河北楊義臣楊大將軍,連破兩路賊寇,卻被圣上所猜忌,奪了兵權召回江都,結果氣得吐血而亡嗎?而河北本來一片大好的局勢,也因為楊大將軍的離開而迅速惡化,兩個月不到,就成了竇建德的天下,還不都是這些刀筆吏們干的好事!”
羅士信咬了咬牙,恨恨地說道:“我等遲早要給這些耍筆桿子的文人給坑死,有國難報,有家難回啊!”
裴仁基的眉頭皺了皺,說道:“二位將軍,你們都是張將軍的老部下,本帥雖然是后期接手,但是對張將軍,卻是視如兄長,對你們,也是看成我的子侄一樣,這個時候,外有強敵環伺,內有文人掣肘,我們這些武人,得團結一心,才能渡過難關,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我們迅速地消滅了賊人,最后也不過是楊大將軍的命,甚至還不如他。”
“而現在天下的變亂四起,明眼人都知道,光靠一兩路大軍的苦戰,是撲滅不了賊寇的,圣上現在遠在江都,等于放棄了中原和關中,這本就是寒了大家的心,也是讓天下賊人層出不窮的根本原因,我們要為自己多考慮,為弟兄們考慮,想想一些后路季。”
秦瓊的臉色一沉:“裴將軍的后路,是指什么?難道是要投奔賊寇嗎?”
裴仁基搖了搖頭,說道:“不,還不至于這樣,但是我們要明白一點,只有手中有兵,才是我們的根本,一旦給奪了兵權,那我們就什么也不是了。現在圣上要我們討賊,這就不能隨便奪我們的兵權,可要是賊人沒了,那楊義臣的結局,就是我們的明天!”
羅士信搖了搖頭:“我們是軍人,奮力滅賊才是第一位的,有功則賞,是我們隋朝的軍制吧,難道賊人一滅,就要收我們的兵權了?這總得有個理由吧。”
裴仁基冷笑道:“理由?圣上奪楊義臣兵權的時候,有什么理由了?朝廷有權決定一切人事的升遷任免,這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當時張須陀將軍在滎陽的時候,就因為那個以前的部下程咬金來下了戰書,就給那楊慶說是跟叛賊勾結,給逼得立了軍令狀出戰,這才急于求成,中了賊人的埋伏。”
“今天的蕭禹,話已經說得清楚了,他不顧全軍安危,要我們突襲,不是為了真的讓我們取勝,而是作出個姿態,向圣上有個交代和表示的,我要為全軍的安危考慮,自然不能如此冒險,李密不是一般人,他深通兵法,老奸巨滑,怎么可能真的戰后放縱,不作防范呢?瓦崗現在有二十多萬之眾,隨便輪值個一兩萬人在橫山以北,就能發現我們的突襲軍隊,這個事情,不會有半點僥幸的。”
裴行儼嘆了口氣:“父帥,那我們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