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甲陣的前方盾墻一下子打開,幾十名弩兵手持著二石三連發的步兵弩,也不瞄準,對著對面的營柵中就是連扣板機,弩矢如蝗,掃過了百余步寬的營柵正面,盧明月的營地中傳來陣陣慘叫聲,一些火光開始晃動,剛才那不停上升,如同火鳥亂舞般的射擊場面,也為之一滯。
王元本身前的兩個護衛,本來正在不停地向著隋軍的架橋部隊射擊,可是一陣弩矢過后,這兩人卻是直挺挺地撲倒在地,一枚弩矢呼嘯著擦過王元本的臉,帶走他的一綹側髯,火辣辣地疼。
王元本一咬牙,手中三箭連發,直沖對面的隋軍弩兵而去,三個弩手幾乎全是額頭的要害位置中箭,叫都沒叫一聲,便一扔手中的弩箭,仰面倒下。
盧明月的弓箭手們給這一通弩箭,也射倒了百余人,有些人在倒下的時候碰翻了火把,一些地方開始騰起火焰,弓箭手的隊伍中也地陷入了慌亂,少數人在滅火,多數人跟王元本一樣,開始對沖出盾陣的隋軍弩手們逐個直瞄還擊,倒是沒有多少人去繼續射擊架橋的隋軍了。
隋軍沖出去的弩手,也給射倒了二十多個,盧明月的弓箭手,平時有許多都是以射獵為生,弓箭是為一絕,即使沒有統一指揮的自發射擊,也幾乎是箭無虛發,只一眨眼的功夫,隋軍沖出去的弩手們幾乎就傷亡了大半,還活著的,能行動的人也多數打完了手中的弩矢,飛快地退回了盾陣之中。
正面的幾十面盾牌重新豎立起來,而五十多名弓箭手靠著這些盾牌的掩護,時不時地探身于外,對著寨中的盧明月軍不停地突施冷射,雙方的弓箭在空中來回穿梭,交錯,好不熱鬧,可架橋的隋軍卻得以保全了。
“彭”地一聲,一個隋軍力士狠狠地一錘下去,最后一根木橛子,被重重地砸進了兩道浮橋之間的連接處,這個力士興奮地大吼道:“橋通嘍!”
這聲音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所有水中的隋軍水鬼和橋上的大錘力士們都興奮地叫了起來,正在橋上奔跑的隋軍士兵們發出陣陣歡呼,腳下的速度也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王元本如夢初醒,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叫道:“哎呀,中計了!”他回頭對著一個傳令兵大叫道:“快,快求救狼煙,十萬火急!”
盧明月看著左軍第十三營里騰起的沖天紅色狼煙,看著從幾道浮橋上源源不斷地沖過來,扔下了身上的斗蓬偽裝,渾身的鐵甲都閃著寒光的隋軍長龍,眼睛漸漸地瞇成了一條線。
劉士安急道:“寨主,快下令騎兵反擊吧,再不派援軍的話,左軍十三營那里怕是不住了!”
盧明月咬著牙,搖了搖頭,他一指眼前已經接到第五道浮橋的當面隋軍,沉聲道:“不行,現在隋軍各營都在強渡,我的騎兵要應付當面的隋軍,左營十三寨那里,就靠他們自己吧。”
劉士安搖了搖頭:“可是現在隋軍其他部隊都沒過河,只有王寨主那里的隋軍上了岸,現在要是用騎兵反擊一下,把他們趕下河去,還來得及回來防守呢。”
盧明月閉上了眼睛,他在飛快地權衡起得失來,片刻之后,他睜開了眼睛,沉聲道:“士安,你帶二千騎兵去,從寨后過去,然后從第十四寨沖出,側擊敵軍的側面,記住,一定要等到隋軍攻入左軍第十三寨,形成混戰的時候再攻,不要戀戰,燒掉隋軍的浮橋和船只后就迅速回來。”
劉士安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得令!”
王世充一身隨從士兵的打扮,站在將袍大鎧的費青奴身后,從浮橋上快步走過,費青奴那寬大的身板,如同一堵墻似的,擋在了王世充的前面,他一手持著鐵盾,一手倒提著一把長柄開山斧,加上那一身鐵甲的重量,幾乎每走一步,都能把橋面踩得重重下沉,讓跟在后面的王世充,也好幾次站立不穩,若不是身邊和后面的隨從們扶著,幾乎都要掉進水里了。
當王世充的腳踏上了淮河西岸的時候,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后的幾百名部曲護衛,紛紛持著鐵盾,身著重鎧,在王世充的身前布起了一道天羅地網。
費青奴的眼中盡是興奮的神色,滿面都是殺氣,這時候隋軍上岸的部隊已經有三四千人了,在這三四里寬的河岸正面,形成了一道道的鐵墻,弓箭手們不停地從盾陣中擊發,吊射,隨著隋軍的部隊越來越多,弓箭手也越來越多,隋軍的箭枝開始逐漸地壓制住了盧明月軍的弓箭手,眼下空中飛的十枝箭里,倒是有七枝以上是隋軍所發射的了。
費青奴看著盧明月的營寨之中,柵欄之后,已經遍布了尸體,離柵三十步以內幾乎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剩下的千余名軍士已經被隋軍的箭雨逼得連連后退,放棄了柵欄一線的防守。費青奴道:“將軍,咱們現在是不是趁勢攻進寨子里,奪取這個分寨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搖頭道:“費將軍,你聽到馬蹄聲了嗎?”
費青奴微微一愣,屏住了呼吸,仔細一聽,在這漫天的箭雨呼嘯聲和火把的燃燒爆裂聲之外,果然有一些馬蹄砸地的聲音傳來,只是這聲音遠遠的,似是在幾里開外,而且并不是沖著這河灘的陣地而來。
費青奴了頭,道:“確實在五里外有大隊騎兵運動,只是他們好像是向南而去,并不是對著我們來的。”
王世充正色道:“南邊沒有我軍渡河,費將軍,你他們去南邊做什么?”
費青奴雙眼一亮,連忙道:“那他們一定是迂回到南邊,從別的寨子里出來,想要偷襲我軍的側面。”
王世充了頭:“正是,盧明月就是想要誘主力攻進寨中,然后再以騎兵從河灘上襲擊側面,費將軍,這回我們不能上他們的當。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