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殺之前,瓦剌人早就預料到明軍的手段是火銃射擊。畢竟這兩年的摩擦,明軍使用火銃的頻率已經越來越高,這確實讓瓦剌人吃過不少的苦頭。
因為邊鎮明軍的火銃犀利程度,很明顯的提高了一個臺階,這使得瓦剌人開始變得小心翼翼。
不過……邊鎮的明軍手中的火銃和對面明軍的火銃威力,顯然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邊鎮明軍絕大多數都是躲在關隘之后,進行射擊,與對面明軍組成密集隊列,在進入有效射程之后進行齊射,這威力比起來,實在有云泥之別。
所以在此之前,瓦剌人對火銃雖然有那么點忌憚,可是還遠遠到不了噤若寒蟬的地步,在他們看來,火銃至多讓他們折損一些人馬而已,這些明軍竟然正面對敵,只要沖過去便可以將他們殺個丟盔棄甲,可是眼下,他們才真正知道火銃的真正威力了。
密集的隊列,短距離內的齊射,只是須臾之間便有數百人直接栽落下馬,這種殺傷力可謂恐怖。
這一下子,既便是最兇悍的瓦剌人,此時也懵了。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不是沒有見過火銃,可是現在這般的殺傷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更可怕的是,在第一列齊射:長:風:文學fw.之后,第二列的齊射已經開始,幾乎沒有空隙的時間。眼前地明軍,顯然操作上比之他們之前接觸的明軍裝彈填藥要熟稔的多,速度至少是從前所認知的明軍一至兩倍。在第一輪之后,還未等瓦剌人緩過勁來,隨著一聲叫囂:“射擊!”
啪啪啪啪啪……
那硝煙在明軍隊列的上空翻滾升騰。lu5刺鼻的氣息伴隨著那火蛇一起噴吐而出,上百人直接栽倒下馬。這樣的折損已經超過了瓦剌人的極限。
瓦剌人的隊列,更加紊亂了。
假若沒有鐵刺,他們或許還會瘋狂的沖殺過去,不過是百丈的距離而已,明軍的火銃再犀利也不過是齊射個四五輪,四五輪之后。雖然損傷慘重,可是接下來,只要靠近。這些火銃就成了負擔,成了燒火棍。
只不過……方才的鐵刺已經將他們速度降到了最低,戰馬根本發揮不出任何沖刺力,再加上腳下的鐵刺。已經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心理陰影。再經過幾番輪射下來,即便是再悍不畏死的瓦剌鐵騎,在這時間之內也不過是向前行進了二三十丈,隨即,便被火銃直接擊倒在地,倒在血泊之中,被后隊的戰馬踩成了肉泥。
人間地獄。
這便是瓦剌人所遭遇的處境,沒有速度。他們就成了一群靶子,而火銃強大的威力。以及齊射所帶來的效果,使得凡是走在最前的瓦剌人,幾乎無一幸免。
可是這咫尺的距離,卻仿佛天涯海角一般的遙遠,失去了沖擊力,他們即便催動著戰馬,可是這戰馬也難以一時疾奔起來,一不小心,可能戰馬踩中馬刺,勉強有了點速度,旋即那噴吐的火蛇又如期而至,就如收割麥子一般,一茬又一茬,后隊的人好不容易上來,直接被打落下馬,后隊的后隊暴露在了火銃口之下,又是如此,便是一場輪回,只是這輪回似乎永無止境。
“射擊……”
“射擊……”
只要何健一聲令下,隊中的武官便一起怒吼,隨即那早已裝填好火銃取代了前隊的官兵們,便毫不猶豫地發出一輪輪的齊射。一開始,許多人有些緊張,有人快了一些,有人落下了一些,甚至在裝填火銃時,因為一時緊張,有人出現了許多的錯誤。
可是漸漸的,當大家發現所謂的對敵,確實和操練一般無二,只不過是尋常的靶子,稻草人變成了真真切切的血肉罷了,其實他們要做的,就像他們操練了一千遍、一萬遍的那般,不斷地去重復做一個簡單的動作而已,如此一來,許多人淡定了,從一開始的心驚肉跳,到心情漸漸平復,等到所有人身上冒著熱汗時,反而有了那么一絲激動。
瓦剌人的殘暴,早先的時候,在夜課里,教授和博士們就已有講授,講授的內容無非是最單純的灌輸一些意識。
首先是告訴所有人,大家都是漢人,雖然神機衛里絕大多數都曾是安南人,可是早在秦漢之時,大家的先祖不過是遷居至交趾而已,所以大家都是漢家的血脈,說的是漢話,寫的是漢字,流的也是漢家的血液。至于這瓦剌和韃靼,乃是當年的蒙元殘余,當年如何屠殺咱們自己人,現如今又是如何虎視眈眈,雖然只是單純的說教,可是神機衛的官兵絕大多數都是在營中進行簡單和枯燥的操練,越是簡單的說教,灌輸起來越是輕易,某種意義來說,這就是洗腦,當有人一遍遍的告訴你,你是什么人,你的敵人是什么,漸漸的,大家的骨子里便烙印上了這些思維。
而現在,這曾被博士和教授們所渲染的殘暴強盜,在自己面前,如一個個操練時用的稻草人一般被打了個稀爛,雖然讓許多人開始有些不適,可是很快,他們激動了。
在他們的意識深處,神機衛冠絕天下,在他們的心里,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的神機衛官兵,這本身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而今日,這個說法再一次得到了印證,他們的骨子里本就有一種深深的自豪感,而現在,這不可一世的蒙元鐵騎,卻像是紙人一般被自己虐殺,這等感覺何其暢快淋漓。
火銃拿得更穩了,裝填的速度亦是趨于穩定,而緊接著便是一陣陣的銃響,在自己地數十丈至百丈開外,一層層的尸首堆積如山,他們的眼前是無數人在地上呻吟,無數人在翻滾,耳邊聽到的是風聲,更多的卻是那臨死時的馬嘶和人的哀鳴。
啪……
突兀哈這鐵塔一般的漢子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已經意識到眼前的明軍真正的可怕之處,只是現在,他卻發現如今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想逃……這里四處都是馬刺,能逃到哪里去?繼續硬著頭皮沖擊,可是哪里沖擊得起來,這里已是徹底混亂,有人前進,有人后退,有無主的戰馬瘋了一樣的狂奔,將一個個完好的人馬撞翻,在最前的鐵騎如麥子一樣的被收割掉,這數十丈的距離,頃刻之間成了一道難以翻越的大山,以現在的速度,還沒有慢慢勒馬過去,人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轉身便逃,哪里有這樣容易。
突兀哈此時已是徹底的慌了神,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一萬多最精良的瓦剌戰士,如今只是幾盞茶功夫就已經折損大半,而其他的人,又能好到哪兒去?
跑吧,跑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便瘋狂的開始蔓延。
正在突兀哈決心撤退的時候,他的身軀猛地一顫,旋即,一股劇烈的疼痛傳遍了全身。
中彈了。
他低著頭,自己的胸口已是鮮血泊泊,那傷口處已是被彈子的尾焰燒焦了,突兀哈的臉色頓時變了。
完了,就這樣的死了。
他曾何其的彪悍,仿佛有一身的痛批鐵骨,他曾和野狼搏斗,去和烈馬摔跤,他的氣力無窮,十幾個最彪悍的部族勇士也不能近他的身,可是現在,最為可笑的是,突兀哈無論如何也沒有想象到自己的死法會如此的憋屈,沒有悲壯,沒有強瘡百孔渾身刀劍傷痕之后的最后怒吼,只是一顆彈子,他便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瘋狂的流逝,曾經驕傲的一切,此時看來,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所謂的痛批鐵骨,其實在那遠在數十丈開外的明軍看來,其實和小雛雞一樣,并沒有什么分別。
他栽落下馬,滿是不甘地發出怒吼,躺倒在了雪地上,地上有鐵刺頓時扎得他的身子皮開肉綻,可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突兀哈的眼眸紅了,以至于世界是紅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紅的,是那種血淋淋的鮮紅,他的眼皮沉重,可是他依舊在做最后的掙扎,不甘的聲音自他的喉頭咆哮著,最后那無數的哀嚎聲,那可怕的銃響,那戰馬的悲鳴,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結束了……他那眼睛依舊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卻是一下子失去了生機。宛如枯萎的花朵。
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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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