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不禁目瞪口呆。
郝家要進廣西平叛。
笑話,真是笑話,大家的關系心照不宣,這廣西的亂賊就是你們鬧出來的,現在倒好,居然理直氣壯的要入境廣西帶兵平叛,你們莫非是瘋了不成?
現在的沐晟真是覺得好笑,因為這個理由,簡直就是將他當作是三歲的幼童,把自己當成了云南的猴子。
可是這位張海張幕僚卻是如此的認真,認真到只怕連他自己都相信他們郝家成了大明的柱國,成了朝廷的忠臣,忠肝義膽、義薄云天,否則他為何會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張海確實很認真,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句都發自肺腑,事實上,他來到這里,為的就是這件事,張海深吸一口氣,義正言辭的道:“大人面色不善,似乎對郝家助陣剿賊似有不悅?”
沐晟笑了,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因為眼前這個家伙實在有些好笑,沐晟沉眉,淡淡地道:“這剿賊乃是本官的職責,郝家奉旨是鎮西洋,何必要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難怪這幾日,你們在憑祥一線駐扎了這么多軍馬,原來是為此而來。告訴你們,這些叛賊還不勞平南王和定南王擔心,本官自會料理。”
張海也跟著笑了,他的笑顯得很可惡,讓沐晟有一種被耍弄的感覺,若不是礙于顏面,沐晟早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酸腐秀才打出去。
可是張海接下來說的話,卻是讓沐晟一時無言:“大人,叛亂的主要區域就是在桂林府一線,那桂林府乃是桂王的封地,桂王受封桂林,如今在封地內出現反賊,若是郝家無動于衷,按照太祖的成法,這是大逆不道,太祖在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所封諸王,守土有責,若遇危急之事,理應與軍民共體時艱,否則則為大逆不道,當虢奪封爵,交有司查辦。”
不得不說太祖皇帝建立的體制還是頗為完美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利和義務,你運氣好,成為宗室子弟,有權受封,自然而然也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一旦封地出了事,身為藩王,一旦擅離職守,不在封地平叛,那么便是大罪。
這也是為何到了明末,李自成叛亂,不知多少藩王和宗室子弟寧愿坐困城中坐以待斃也不敢擅自逃離,最后城門一開,闖軍如海嘯一般沖殺進去,往往都是全家盡死,無一幸免。
而現在,張海憑著這個,語氣更加堅決:“郝家世受國恩,定南王世子郝勤民既是受封桂王,如今封地出了亂子,難道能夠作壁上觀?敕封的旨意現在還在王府,桂王郝勤民奉的乃是太祖成法,領的乃是桂王府的護衛,要入桂林平叛,大人再三阻撓,莫非是要陷郝家不義,要陷桂王于不忠的境地么?大人既是朝廷授命的云南總兵官,那么這朝廷的成法還要不要遵守?這里是大明,是在兩京十五省的地界里,大人莫非以為自己是土皇帝,可以不顧祖宗之法,可以不受君命么?若是如此,桂王為社稷著想,唯有立即率軍,拿下憑祥,拿辦大人,押解大人往京師治罪!”
這話說出來實在是理直氣壯,教人覺得好笑,可是沐晟偏偏笑不出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無解的問題,朝廷敕封郝勤民為桂王,桂林叛亂,只要郝家不翻臉,人家確實按照祖宗成法,按照朝廷的律令,必須平叛不可,除非沐晟想立即開戰,或者說天子想要立即解決掉這郝家這個尾大不掉的麻煩,能夠痛定思痛,否則又拿什么阻擋諒山軍入桂。
而正在這時候,卻有軍將跌跌撞撞而來,連規矩都顧不上,氣喘吁吁的道:“大……大人……諒山軍入境了,遮云蔽日,至少三萬以上,蜿蜒十里不絕,守備朱慎,懇請大人拿個主意……如若不然……”
他完全沒有看到張海,而張海卻似是早已預料,一副篤定之色,笑吟吟的看著沐晟。
沐晟很惱火,十分惱火,那個守備真是個混蛋,居然就這么把人放了進來,這個家伙,一定要軍法處置。
只是……沐晟雖然惱火,卻也是知道那朱慎只是個守備,郝家奉祖法入境,又是數萬人明火執仗,背后又有六七萬軍馬支持,這個時候,他能怎么做?阻攔么?一旦擦槍走火,一個不好就可能要落個馬革裹尸的結局,這倒也罷了,人家郝家可不是反賊,而是要去廣西平亂的官軍,你阻攔官軍,就是違反祖制,是和朝廷的成法過不去,可能最后,人不但死了,卻連一個盡忠職守的下場都混不到。
這樣的結局可想而知,大家都不是傻子,那邊非要入境,攔不住也不能攔,那么該怎么辦?自然是請沐晟這個總兵官來決定。
而沐晟呢?
問題又出來了,沐晟不是賴俊,賴俊是天子的心腹,同時也是死黨。而沐晟只是一個臣子,卻不是寵臣,他的背后是云南的沐氏家族,沐家的宗旨是忠于朝廷,因而只要圣旨下來,他們自然毫不猶豫的會去執行,這便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可是朝中的勾心斗角都和他們無關,只要朝廷一日沒有發出討伐檄文,沒有虢奪掉郝家的王爵,郝家一日還自稱是大明的臣子,那么沐晟就絕不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對郝家動手。因為這個后果,他承擔不起,他所思考的也絕不是眼下的一時得失,他要考慮自己的子孫后世,考慮整個家族。
只是,現在該怎么辦呢
第二章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