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昇沒有聽清馬鈺后頭的話,不由支起耳朵。
馬鈺已是走近他,面帶笑容道:“只是有些事,卻需要告誡你……”
馬鈺一邊說,一邊蹲下來,幾乎是對著陳昇的耳朵。
這種感覺讓陳昇覺得怪怪的,只是接下來,卻突然一柄匕首直接從馬鈺的袖中翻出,這把匕首狠狠地扎進了陳昇的心臟。
“呃……”陳昇發出一聲悶哼,滿是詫異,正要開口,口里卻是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他的眼睛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離他很近的馬鈺,馬鈺的手已是將匕首拔出,于是一腔熱血自他胸口噴出來。
馬鈺已是起身,沒有去看倒在血泊中的陳昇,他慵懶地抬了抬眼睛,顯出幾分嘲諷,旋即,他背著手,慢悠悠地道:“來人……”
「個校尉蜂擁進來。
馬鈺淡淡的道:“把這個……處置掉……”
校尉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里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指揮使大人的事,他們不敢過問。
馬鈺自是個聰明人,作為一個聰明人,在必要時,自然知道眼下該做什么。
天要變了。
這個時候,自然而然,應當順應著這時局,做自己應當做的≥∏長≥∏風≥∏文≥∏學,.@x.事。
他端起了茶盞,正待要喝茶,卻發現自己手上的血跡未干,他不由笑了笑,還是將茶水一口飲盡。
這……終究是別人的血。
而他所做的,只是希望自己的血莫要成為別人的下酒之物。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當一封封密信送到了南通州的時候。郝風樓終于決心有所作為了。
兩萬多諒山軍,此時已齊集南通州。隨即對鎮江展開了攻勢。
鎮江守將倒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二話不說。直接就降了,這位五十多歲的守備乃是靖難功臣出身,被敕為扶風侯,他親自迎了郝風樓入城。
郝風樓回到了鎮江,回到了當初自己發跡的地方。
第一次在鎮江時,自己不過是個無關緊要之人,而現如今,他帶著數萬精兵,一言一行都將影響天下的時局。
他來到了曾經的水師都督府。凝視著這已破敗的建筑,自陸家遷去了京師,這里就兜售給了一位貴人,這貴人運氣并不好,一年多前死在了廣州城下,這個家也就破敗下來。
這座建筑,或許從某種程度來說是某種見證,這些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無數人都在這座宅子里不斷地站隊。站對了,于是這里就成了飛龍升天的淺池,這里已容不下那等大人物,自然也就成了大人物們的過去。可是一旦站錯了。則是萬劫不復,家破人亡。
似這樣的人不知凡幾,每一年。每一個月,都有無數個家族隨之興起。又有無數的人衰落。有人鶯歌燕舞,就必定有人欲哭無淚。這人世間的事竟是如此。
郝風樓陡然想起一句話來,忍不住喃喃念了出來:“蕭瑟秋風今如是,換了人間。”
宅子依舊在,可是人卻不同了。
他便下榻在這府邸,只是叫人收拾了一番,隨即便是命偵騎四出。
鎮江的陷落使得本就不安的金陵城,此時此刻陷入了更大的惶恐之中。
鎮江乃是金陵門戶,這諒山賊下一步就理應打到金陵來了,金陵雖有精兵數十萬,可是終究,諒山賊的實力已經給人造成了所向披靡的印象,給人極大的恐懼。
城中的百姓都在擔心一旦亂兵入城,自己的家小是否會遭遇什么不幸。
可是對于達官貴人們來說,他們要考慮的卻是截然不同。
他們的族人太多,家業太大了,他們得到的東西越多就越舍不得放棄,所以他們不只是要保住性命,更想要保住自己的頭銜,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貴。
這些憂心忡忡的人們,此刻除了愁眉不展,便是四處打探消息。
至于朱高燧,此刻他的心情自是糟透了。
他萬萬想不到,短短三年之間,自己一下子就從巔峰跌落到了谷底。
他謀劃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登上這天子的寶座,可是自從坐在這里之后,竟是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沒有一日不是噩耗頻傳。
朱高燧的脾氣已經越來越壞了,宮中的上下人等竟是無一人敢靠近他。
內閣的閣臣們倒是每日都要至暖閣見駕,不過磋商出來的東西都是一紙空文,巧婦無米,何況人心也已散了,這個時候縱是張良韓信再生,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當鎮江的消息傳到京師后,朱高燧就將自己關在暖閣里,發了整整一晌午的呆,他摩擦著御椅的扶柄,臉色鐵青,有時沉浸于幻想,有時卻被這現實所刺痛。
最后他冷冽一笑道:“來人,叫馬鈺……”
馬鈺急忙趕到暖閣,恭謹的拜倒在地,道:“卑下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高燧目光幽幽的看著馬鈺,慢悠悠的道:“朕喚你來,是有事問你。”
馬鈺臉色還算平靜,忙道:“不知陛下要問何事?”
朱高燧靠在御椅上,似笑非笑的道:“如今這個時候,朕一直覺得放心不下,這人心哪,隔著肚皮。眼下諒山賊就在城外,這讓朕想到當年靖難之時的谷王和李景隆,這是前車之鑒啊,馬鈺,你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朕平時待你不薄吧。”
馬鈺忙道:“陛下洪恩浩蕩,微臣縱是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朱高燧笑了,淡淡道:“所以……朕才需問問你,這大禍往往起于蕭墻之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