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左思右想,雖是萬般的不情愿,可是朱高燧最終還是走到了御案前,將那奏書命人撿起,下了朱批。
他心里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想到郝風樓平日的詭計多端,他從前越是和郝風樓如漆似膠,就越是知道郝風樓的厲害,而郝風樓這一次確實是打中了他的軟肋。
一旦讓郝風樓的陰謀得逞,自己……就真的完了。
為此,朱高燧不得不慎之又慎,他苦思良久,打算去見徐太后一面,且看看徐太后的心思。
朱高燧一面命人前去萬壽宮通報,一面起了程。
徐皇后成了太后,自然不可再下榻坤寧宮,便移居到了萬壽宮那兒,朱高燧對她倒是不錯,一應供奉非但沒有減少,甚至添加了不少,平日隔三差五的過來問安,甚是殷勤。
徐太后的生活也是簡單,都是和從前一樣,不曾有什么改變,只是因為喪夫、喪子、喪兄之痛,讓她整個人消瘦了許多,雖不是形如枯槁,可是那盛妝之下,卻還是難掩臉色的蒼白和眼眸中的悲哀。
皇帝要來,萬壽宮自是趕緊的做了迎駕的準備,徐太后則在鳳榻上扶著案子,案子上是一碟碟銀盤盛放的瓜果,朱高燧進來,在這空曠的大殿上拜倒在地,道:“兒臣見過母后,母后的身子可好了一些么?近來雜務纏身,連續兩日不曾探望,還請母后恕罪。”
徐太后目光如一泓春水,竟是顯露不出任何的情緒,她只是抿了抿嘴,淡淡的道:“哦,陛下辛苦了,本宮的身子好了許多,這都是托賴陛下的鴻福,地上太涼,陛下快起來吧,來,趕緊添幾個火盆子。”
宮娥們在殿中穿梭,開始忙碌,有給朱高燧上茶,有添加炭火,遞上手爐,可是這母子二人卻將這些人當作了透明,仿佛并不存在。
朱高燧一直在打量他的母后,他的母后一切反應,可謂得體到了極點,并不曾失了半分的禮數,只是……她到底在想什么,朱高燧卻是一概不知。
朱高燧心里苦笑,卻還是咳嗽一聲,打起精神道:“母后的大壽之期轉眼就要到了,兒臣在想,前些日子,宮中出了許多事,這時候理應乘著母后的大壽來給宮中添些喜氣,況且母后養育兒臣的大恩大德,兒臣縱是萬死也難報萬一,兒臣日思夜想,總覺得如今克繼大統,兒臣不能盡心盡孝,承歡于母后膝下,心中本就委實難安,此番大壽必定要風風光光才好,如此,也算能讓兒臣安心一些。”
本以為徐太后這個時候必定反對,畢竟遇到了這么大的事,這個時候,哪里還有什么心情辦壽?傻子都知道這是朱高燧為了澄清流言而故意為之。
原本朱高燧早就打算好了徐太后拒絕之后,自己努力勸說幾句。
誰知徐太后略略沉吟,便道:“如此……甚好,你說的對,宮中遇到了這么多兇兆,是該增添些喜事了,這事兒就讓陛下來辦吧,陛下的心意,母后領了,這份情也是要承的。”
朱高燧一聽,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母后答應得如此爽快,這又是為什么?根據這邊的消息,母后這些日子都是神情恍惚,悲不自勝,這時候真有過壽的心思么?
沒有,必定是沒有的,可是母后如此爽快,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那一夜,父皇和皇兄還有魏國公人等都是他殺的,因此將他恨之入骨,無論如何也想傳點東西出去,而外頭的郝風樓與他里應外合,覺得這一次壽宴乃是最佳的時機么?
如此一想,朱高燧的心里冷了下來,微不可聞的發出一絲冷笑,卻依舊道:“若是如此,那么必定要大操大辦才好,這一切,兒臣來盡心即可,母后好生休養就是,兒臣還有事,暫且告辭,母后多多保重。”
徐太后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溫情:“高燧……”
這是徐太后喊他的小名。
朱高燧轉身要走的腳步停了,禁不住頓了頓身子,側過身去道:“母后還有什么吩咐?”
徐太后朝他微笑道:“你也要好生保重自己,哀家只剩下你這么個兒子了,知道了嗎?”
朱高燧頜首點頭,道:“有勞母后關心,兒臣為了母后,也會保重自己。”
徐太后揮揮手道:“皇帝自己去忙自個兒的吧。”
目送朱高燧出殿,徐太后的臉上那一抹微笑還未散去,她愣愣地看著朱高燧的背影發呆,竟是不知在思量著什么,良久,她才收回目光,似是想起了什么來,慢悠悠的道:“來人,去冰窖,取幾個嶺南送來的荔枝來,哀家嘴里有些淡了。”
她低了柳眉,遮住了眼簾,誰也看不到她的眼眸深處里閃動著什么。
朱高燧則是走出了萬壽殿,往前走幾步,還未上步攆,前頭卻有個老太監在這兒跪著多時了。
朱高燧上前,這老太監壓低聲音道:“奴婢周安,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高燧稍稍駐足,冷冷地看著他,道:“母后這幾日,吃用還好么?”
周安道:“回陛下,倒還算正常,只是前日子的時候,奴婢見寢殿里沒有掌燈,可是里頭卻有動靜,奴婢不是在寢殿當值,所以并不曉得動靜是什么,次日清早故意去問伺候起居的兩個宮人,她們都說娘娘只是起夜,并沒有什么不同。”
頓了一下,周安像想到什么,連忙又道:“哦,是了,今兒清早的時候,奴婢給娘娘梳頭,太后對著銅鏡愣了好一會兒,足足有一炷香功夫,后來說了一句,嗯……對,那一句叫‘未亡之人,留之何用。’”
朱高燧凝眉,一字字的聽著,仔細咀嚼了一下,覺得有些異樣,可又覺得沒什么不妥,他心里頓時很是煩躁,最后冷冷一笑道:“繼續看著,有什么消息,立即呈報,稍有耽擱,就要你的狗命。”
周安連忙應下,道:“奴婢遵旨。”
朱高燧甩了袖子,走了。
這一日,朱高燧很忙,忙得不可開交,從青州來的賴俊已經回來了,朱高燧將他召喚入宮,深談了足足一個時辰,隨即賴俊心事重重的從宮中出來,緊接著便是錦衣衛指揮使馬鈺,馬鈺從宮中出來時,滿頭大汗。
宮中的一些大太監也神神秘秘的被喊了去,可到底說了些什么,卻誰都不知道。
而對于外朝來說,從宮中傳來的消息卻有點讓人意外,先是郝風樓上書請辦太后壽宴。緊接著,便是天子恩準,旨意也都下來,說是要前所未有。
對于天子的舉動,許多人不敢私下議論,一方面是近來氣氛很是緊張,第二方面,是要議論的事實在不小,若是說錯一句,就可能性命難保。
倒是有一些大臣上了一些頌詞,無非是說陛下的孝順,這等肉麻的奏書,一向是不缺的。
因此,籌辦壽宴已經成了至關緊要的事,莫說是宮中開始有了動作,即便是金陵城內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開始動作了,四處披紅掛綠,到處掛起高高的燈籠,應天府這兒,近來開始盤查一些下九流的宵小之輩,以防在大壽那一日,外間傳出什么事來,若是發生了什么兇案或是走了水,這個干系卻是誰都不能承擔的。
各家大人的府邸也忙碌起來,按理,命婦們是要入宮陪駕的,因而許多人開始添置入宮的衣衫,而男人們就少不得要在外朝祝壽,這祝壽之詞卻也要及早準備。
更親近一些的皇親國戚們,則可能要準備壽禮,大家對這壽禮都格外的上心,不挖空一些心思,不免要成為笑柄。
對于郝家來說,這似乎也成了天大的事,整個郝家上下忙亂成了一團,提早開始張燈結彩,據聞郝家已經開始重金搜羅奇珍,許是覺得府庫里的尋常珠寶依舊難入太后娘娘的眼睛,因此在這大壽之前還想再多花費一些功夫。
今天有事去親戚家,比較忙,更新晚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