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閣。
一個太監到了這兒,與這兒的幾個書吏打招呼。
這太監是經常來這兒走動的,大家自然都認得他的,便有人招呼:“崔公公怎生來了今日的票擬,不是通政司的吳公公來取了么?”
“哦,來看看,前些時日,內閣不是說要修葺一下么咱家奉了上頭的意思,先來看看。”
宮內雖是分了二十四監,可是許多權責卻并不分明,這等事,往往是一些親信的太監能代勞,所以大家也是見怪不怪。
那崔公公與人打了招呼,便往解縉的公房里鉆了。
解縉從天子那兒出來,心中一塊大石落定,此時心情還算輕松,一邊就茶吃了些糕點,一邊看著幾本從廣西來的奏書。
不出意外,緊接隨后,那都察院就要發力了,都察院一旦發力,接下來便是朝野上下歡欣鼓舞,一起發力,另一邊再徹查下去,順藤摸瓜,先把聲勢造足,最后牽涉到趙王和郝風樓,再將那陳學皮扒個干凈,讓他們無所遁形,最后即便是天子不下旨拿問趙王和郝風樓,這二人多半和漢王一樣,都該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想到這一層,解縉的心情自是愉悅無比。
其實在這內閣,身為閣臣,解縉頗為壓抑,不壓抑是假的,他是太子黨,太子的根本利益就是熬日子,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凡事小心謹慎,稍有風吹草動,便是風聲鶴唳。作為太子黨。解縉盡力和太子殿下步調一致,越是如此,便越是感覺自己束手束腳,看那趙王和郝風樓上竄下跳,心里再如何不愉快。卻也無可奈何。
而如今,總算是抓住了把柄,圖窮匕見,不正是瞌睡之時有人送來了枕頭么?
他正想著,那崔公公卻來求見。
崔公公是趙忠的人,平時趙忠和解縉‘形同陌路’。解縉知道,若不是當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趙忠是斷然不會讓人來聯絡自己的。
一念及此,解縉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捋著須。卻還是故作鎮定,道:“請進來說話。”
那崔公公進來,見了解縉,連忙行禮。
解縉保持著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地道:“噢,卻不知崔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崔公公道:“奴婢只是來帶個話兒,趙公公要告訴解公。方才郝風樓覲見,且形跡可疑,恐事情有變。解公宜早做提防,方可有備無患。”
聽了這話……解縉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他和郝風樓是打過不少交代,這個時候,郝風樓入宮倒是沒什么,或許他是病急亂投醫,又或者只是想來探探口風也是未必。可是趙忠說他形跡可疑,而且特意命人來提醒。那么,事情就不可能是自己所料得這樣簡單。莫非……那郝風樓已有了反制之道。
和那趙忠同樣的擔憂是不無道理的,好幾次,郝風樓分明已經被置之死地,可是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翻了盤,解縉輸不起,而現在趙忠命人來提醒,顯然……不會是空穴來風。
想到這里,解縉變得謹慎起來。
他瞇著眼,揮揮手道:“回去告訴趙公公,多謝崔公公提醒。”
崔公公干笑一聲,告退出去。
把玩著手里的硯臺,解縉一臉深沉。
這次的機會對于解縉來說是絕佳的機會,他深信,錯過這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正因為如此,他顯得格外的謹慎。
問題出在哪里?那郝風樓……到底又要玩什么花樣?即便是解縉,一時也想不通。
他咳嗽一聲,最后還是道:“來人。”
一個書吏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老夫這兒有一件奏書,一時難決,去請黃淮和胡儼二位學士來,老夫要與他們商議一二。”
那書吏去了。
過不多時,黃淮和胡儼二人到了,大家行過了禮,沒有寒暄,解縉單刀直入,直截了當地道:“陳學之事,可有什么紕漏么?”
黃淮和胡儼二人與解縉素來是同舟共濟,這陳學的事,他們也有份謀劃,此時見解公突然問起,便曉得出了事,都忍不住面面相覷。
在暖閣里。
郝風樓將流言蜚語的事都匯報了一遍,朱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對于此事,他早沒了興趣。
可是……他對郝風樓卻是素來知根知底的,這個家伙巴巴的跑來,要說的肯定不是這么一件可有可無的事,郝風樓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藩地流言之事已經無關緊要。
所以他依舊耐著性子在聽,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值得玩味之態。
郝風樓也覺得說得差不多了,其實這些東西也是善乏可陳,他心知陛下聽的索然無味,心里了然。
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郝風樓突然道:“陛下,微臣近來覺得有件事很是古怪。”
終于進入正題了。
朱棣抬眸,目視郝風樓道:“這里只有朕和你,但說無妨。”
郝風樓似乎顯得很忌諱,竟是左右四顧一眼。
這個舉動讓朱棣覺得有些惱怒,莫非這家伙還不信朕不成?這兒可是暖閣,乃是紫禁城中的中樞,沒有自己的允許,難道還怕隔墻有耳來著?
只是這郝風樓近乎病態的謹慎,卻依舊勾起了朱棣的好奇心。
朱棣催促道:“到底所為何事,卿家何故如此?”這一次沒有直呼郝風樓的大名了,而是稱之為卿家,顯有疏遠之意。
郝風樓壓低聲音道:“近來北鎮撫司發現了諸多蛛絲馬跡,這朝中似有人相互勾結,朋比為奸,微臣眼下只是掀開了冰山一角,所獲不多,可是……可是有些東西說出來卻是駭人聽聞,陛下……微臣……微臣眼下尚無真憑實據,是以不敢多言,只希望陛下平時多留心一些,以防不測。”
這以防不測四字說出來的時候,足以教朱棣感覺事態嚴重了。
他是堂堂天子,豈會和以防不測四字沾邊?一般情況,大家只曉得伴君如虎,別人以防不測還差不多。
朱棣念及此,已是勃然大怒,忍不住拍案道:“郝風樓,你胡言亂語什么。北鎮撫司到底查獲了什么?”
郝風樓一臉委屈地道:“眼下只是猜測,并無真憑實據,所以……陛下,微臣萬死,既然陛下問起,微臣也只好直言了,北鎮撫司發現在這紫禁城,還有那朝中,似有許多人勾結一起,鏟除異己,朋比為奸,這些人俱都乃是近臣,個個權勢滔天,能量驚人,只是這些人具體是誰,微臣卻是不知,微臣正在責令北鎮撫司細查,一旦有消息,立即呈報。眼下微臣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現在……不過是妄加猜測而已,所以……請陛下恕罪……”
朱棣的臉色更加深沉了。
郝風樓是自己的女婿,又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功勞赫赫,是個很靠譜的人,這樣的人當然不敢在自己面前胡說八道。而現在他說這朝野乃至于宮中有人暗中朋比為奸,相互勾搭一起,這足以引起朱棣的警覺。
大明的體制最講究制衡,以科道制部堂,以部堂制地方官吏,再以內閣制部堂,又設廠衛,來制內閣,即便是廠衛,亦是受到朝野制衡,這種制衡不可謂不巧妙,可是一旦宮中的人和朝野勾搭一起,朝野又有一群人暗中勾結,鐵板一塊,這對于天子,尤其是朱棣這等有著極高權力欲的皇帝來說,是絕不能容忍的,他不由習慣性地瞇起眼眸,眼中掠過一絲獰色,語氣深沉地道:“北鎮撫司,查無實據?”
郝風樓道:“微臣正在細查,確實沒有實據,也正因為如此,微臣才不敢言之過早,只敢請陛下留意一些。”
郝風樓的做法無可厚非,這事兒太大,沒有真憑實據,又不知到底牽連了什么人,現在說出來,確實沒什么意義,可是事先提醒,也是做臣子的本份。
至于朱棣,一旦起疑,整個人大大不同了,他那虎目微微瞇著,宛如一尊殺神,此時想必在思慮的是,這個‘團伙’背后到底牽涉到了什么人。
正在這時,卻有一個太監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捧著熱騰騰的茶盞,佝僂著身,腳步細碎前行。
第二章送到。先祝大家圣誕快樂,不過老虎可沒有心情過圣誕節了,最近情節不好構思,老虎因為身體不好,思路也不如以前的好了,得多花時間在構思情節上,可是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