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更多確切的消息出來,再到有的山民下山看到有人押著一隊隊手無寸鐵、綁成了一串的叛軍走過時,眼見為實,即便是想不信也不成。
十萬叛軍灰飛煙滅,郝大人堊大捷!
這消息就像是瘋了一般飛速地流傳,所有人第一個反應先是不信,隨后當有人添油加醋地逢人說起,原本八萬的叛軍成了十萬,十萬成了二十萬。
緊接著又一個消息出來,各寨抽調出人去幫忙掩埋尸首,清理諒山關,只要肯去的,到時不但會分一份口糧,而且叛軍那邊也收繳了一些東西,會分發大家一些。
山民們頓時熱鬧了,紛紛挨家挨戶的通告,緊接著許多人浩浩蕩蕩地下山。
至于口糧或者分發一些東西之類,其實山民們未必看重,畢竟對眼下的山民們來說,時間就是伐木和采礦,眼下只要你動手,就不愁沒有收益,他們之所以如此熱衷,就是去湊熱鬧。
大山里頭,熱鬧的事畢竟不多。況且眼下叛軍的威脅解除,終究是好事。
絡繹不絕的山民們輕快地抵達了諒山關。
越是靠近這里,他們就看到越來越多的叛軍被繩子串在一起押解著往縣城方向去,這些人一個個聳拉著頭,有的垂頭喪氣,有的戰戰兢兢,也有人驚慌地張望,共通點就是每一個人都十分順從,固然押解他們的官兵不多,甚至有時候,三四個火銃手,雙手拿著短銃押解著數十人,可是這些人居然沒有人有絲毫逃跑的念頭。
一方面是這些人又累又餓確實沒有了太多的氣力,手上也沒有兵刃,又被繩索綁縛。另一方面卻是這些火銃手已經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早已使他們成了驚弓之鳥,令最后一點的勇氣也已經化為烏有,而且據說這些官兵并不打算殺死他們可能要押解他們去做苦力,這對俘虜們來說,倒還算是好的歸宿,至于武官已經被甄別出去,不知帶到了什么地方,不過……他們能聽到稀稀拉拉的火銃聲,許多人暗暗猜測,這火銃聲可能和自己的武官有很大的關系。
他們的心情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膽寒,現在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心亂如麻一切按著官兵的吩咐,規規矩矩地前行。
山民們則是好奇地看著他們,其實這些叛軍的裝束和大明官軍的裝束沒什么區別,這些官軍,他們是經常見的,偶爾會耀武揚威,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狼狽。
山民們已經開始低聲議論,看那些火銃手的眼神,發的敬畏起來,對那傳說中的郝大人更是多了幾分神秘。
“漢人有一種說法說是天上有一種神仙叫做武曲星,相當于咱們的貉龍君下了凡間,這郝大人便是貉龍……不是武曲星下凡,郝大人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看到了嗎?便是這山上的樹都是有靈性的,郝大人燒一刀黃紙,樹精們便為郝大人擂鼓助威了。”
“聽說前幾日鏖戰的時候,這些叛軍眼看就要攻上城樓來緊接著雷聲大作,閃電交鳴,那響雷連綿不絕竟是持續了小半時辰,于是叛軍鬼哭神嚎鼠竄狼奔……”
面對他們難以理解的事,山民們更喜歡用一種帶著玄幻特點的理論來解釋,他們深信這些東西,因而各種神怪的事不斷地補充,不斷地豐富,竟也是有模有樣。
等他們到了諒山關,便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看到關內關外到處都是尸首,尤其是那曠野之上,血流成河,伏尸十里之長。
山民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慘狀,一個個變得面無人色,扛著肩上的鋤頭和鏟子都有些握不住了。
好在這時候有人來與他們聯絡,正是那吳雄,吳雄顯得容光煥發,就仿佛剛剛娶了媳婦,神氣活現,他其實一直都在拿郝大人和劉健做對比,這是一種不自覺的心理活動,最后對比出來的結論就是,郝大人比劉健好,跟著郝大人,與有榮焉,走在外頭也更威風。
而現在,他覺得劉健在郝大人面前,委實沒有比對的必要了,因為和郝大人相比,那劉健簡直狗屎不如,什么狗大戶,不過是個奸商!郝大人這才是真正做得偌大的事業,劉健最多也只在諒山這種小地方逞威,咱們郝大人,那可是走在哪兒都是人見人怕。
最重要的是,吳雄感覺自己的腰桿子挺得更直了,尤其是這些山民,從前對他只是表面上的順從,現在簡直就將他當作了天上的神使,拿自己當山里的大巫一樣敬畏著。
“咳咳,我把事兒分派一下,你們是九溝寨的?喏,到那兒挖坑,離著關隘遠一些,坑要挖深一些,至少也得一丈,挖個五十步見方就成。還有,不要污了人家的身子,我曉得你們有偷偷摸摸的習慣,你們不要狡辯,路上見了尸骸,誰不想摸摸他的口袋,甚至還有喪天良的連人家衣衫都趴了去,雖說來時光溜溜,去時也是光溜溜的去,可這事兒終究是忌諱,沒必要惹這晦氣,就算積陰德吧,雖是叛軍,可也沒必要讓人家死了還遭人糟蹋,嗯,就這么著吧,半個時辰后會有人送茶點來,還有,來幫襯的,事做完了,每人領三斤米,三兩鹽,對了,那兒還有不少腌豬肉,要不要提幾斤回去?”
幾個壯漢子正要作嘔,連忙搖頭道:“罷了,罷了,腌豬肉就不要了。”
吳雄笑了,道:“想不到你們竟還曉得避諱,好罷,那就另外賞你們幾塊布,快去,去吧。”
這一伙山民領了任務,歡快地去了。
吳雄背著手,宛如得勝的大將軍,顯得得意洋洋,在這關樓上上上下下的,見了又有山民來,自然迎上去分派。
他的得意勁還沒過去,便有人來傳話,道:“郝大人請吳總管去。”
郝風樓自然沒有任命吳雄為總管,不過這諒山上上下下的人都這般的稱呼,吳雄也是默認,一聽到郝大人有請,他立即收斂了那得瑟勁頭,連忙哈腰道:“我這便去,這便去。”
急急忙忙地趕到郝風樓的住處,郝風樓帶著幾分酒意,才剛陪朱棣喝了兩口酒回來,靴子已經脫下,顯然是準備睡了。
吳雄直勾勾地看著這面如冠玉的郝大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個時候叫他來做什么?莫非……他突然想到其實自己生得也頗為威猛,又據聞京師里的大人物往往有些別樣的癖好,莫不是……
于是吳總管有些呆住了,他在琢磨,假若郝大人要動強,自己是該叫呢,還是不該叫呢?大抵上他還是傾向于后者,男子漢大丈夫,胯下之辱算什么,前途要緊啊。
郝風樓喝了口熱茶,臉上的暈紅散去一些,隨即道:“清理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吳雄頓時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忙道:“回大人的話,都妥當了,山民們爭先恐后,聽說大人需要人幫襯,來了不少,只怕明日清早就能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郝風樓道:“做得好,你辦事倒是頗為妥當,很好,是了,這侯府也算是建起來了,我已保舉你為祿州侯府長史,雖然是個屁大的官,可好歹也是個官身,你好生用命,將來還有抬舉。”
吳雄一聽,頓時驚愕,隨即滿懷歡喜。
這長史在大明朝是一種特殊的官職,其實按照這官職的本意,相當于秘書和幕僚,不過到了后來,卻漸漸演化為一些王府和封侯的屬官,總管府內事務。
這官實在是小,尤其是侯府的長史,就芝麻綠豆般大,不過是個九品,相當于弼馬溫,可是對吳雄來說,卻是極大的驚喜,他什么都沒有說,眼中已經流出淚來,滔滔大哭道:“大人恩典,小人肝腦涂地也不敢相忘啊。大人……大人……你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大人……讓小人給你錘錘腳吧,你的腳丫子臟了,小人給你洗洗?”
這家伙畢竟沒有見過什么大世面,認為自己得了好處,要感激的時候便忍不住用最原始的手段。
倒是把郝風樓駭了一跳,身子往后一倒,叫道:“你不要過來。”結果重心偏移,椅子吃不住,整個人從椅上摔下來。
吳雄嚇了一跳,不知所以然的同時又是不知所措,連忙大叫:“大人……你這是怎么了,不好了……不好了……”
正說著,一個人影箭步沖進來,白衣如雪,飄飄如仙。
吳雄眼睛一花,便看到那平素都是兇巴巴的朱智凌。
第二章送到。其實我還是向交代一下這幾天的安排,老虎要在桂林呆三四天,參加起點的培訓活動,今天差不多十點多才能到站,這幾天里,老虎的時間有些身不由己,因為老虎白天的時間估計都要給起點安排了,也只能晚上抽時間碼字!但是會努力保持至少兩更,也請大家體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