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成還是不成,郝風樓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他只是聽說過這種方法,可是具體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不過既然沒有把握,那么進行檢驗就好了。
只用了兩天的功夫,一個密不透風的工棚便搭了起來。
這個工房很是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這里沒有門窗,石匠們在底下挖了個地龍,隨后,郝風樓命人燒起地龍來。
地龍是很奢侈的東西,即便是紫禁城,也只有暖閣里燒這玩意,無非是在地底下挖個坑,隨后燃燒無煙的木炭、煤炭之類。
用不了多久,這磚瓦的工房便開始熱騰騰起來。
幾乎所有的木匠都在這兒觀摩,里三層外三層的,只是郝風樓在場,他們不敢隨意私語,于是都憋著一肚子的話看著這工坊上頭漸漸冒著的白煙。
安南的天氣本就燥熱,更何況還燒了地龍,許多人看到這熱氣騰騰的工房便忍不住咋舌。
郝風樓卻是大手一揮道:“運料。”
郝風樓一聲令下后,數十個打了赤膊的漢子便將裁好的木料抬著進去,這些木板都是從船木上鋸下來,經過加工之后變成了一個個規則的長板。
不過木板的濕氣很重,而郝風樓使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用干蒸的辦法迅速使木料脫水,以達到暴曬數年的效果。
這種辦法在近代的歐洲頗為流行,畢竟暴曬船木所費的功夫實在太多,其實說穿了,暴曬不過是脫水處理罷了,明白原理就好辦許多了。
木料送了進去緊接著便是等待了,這個過程至少要兩到三天。
不過一些木匠專門負責此事,每隔一段時間,他們要取出一兩個木板出來,進行一些比對,看看這木板中水份還有多少是否依舊結實牢固,是否軟化變形。
而這些事,郝風樓已經不太關心了,他不是個喜歡糾纏在某件事身上喋喋不休的人,所以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技藝精湛的工匠,況且眼下是百廢待舉,船料的事畢竟只是這個環節中最小的一個。
自然,假若船料在汗蒸的情況下能脫水成功,無疑對船塢來說是一個了不起的事。
這就意味著,船廠只要有足夠的船料就可以無限制的將船造出來。徹底解決掉南京龍江船廠所受的制約人家三四年出來的船,這邊只需要一年甚至只是半年的功夫就可制造出來。
對此,郝風樓頗為期待,三四天之后,好消息便帶來了,經過了汗蒸之后,木料果然脫水,不過……匠人們經過比對,覺得有的船料脫水不夠理想,而有的木料在脫水之后竟是水平不下于三年暴曬的木料。
至于到底會形成這種誤差就不是郝風樓能管的了無非就是讓木匠們繼續去送料和比對,琢磨出其中的原因,規避一些操作上的問題也就是說,脫水的問題還有許多改良的空間,郝風樓不需要他們明白這種事的原理,只需要他們反復的實驗,讓他們在不同火候之下記錄出木料的各種脫水的狀況,再根據調試之后就可以大規模的對木板進行脫
船廠總有鬧不完的事,船板的事剛剛告一段落那些被郝三組織牽頭的匠作房里的匠人又是喋喋不休,問題的關鍵是,郝風樓又修改了草圖原本這些圖紙都是從龍江船廠弄來的各種艦船圖紙,其中寶船、坐船、馬船、戰船的圖紙進行了一些修改之后便算是定奪下來。
而郝風樓心念一動決定玩一把大的。
必須明白,這是一個皇權決定一切的時代,而在這個時代,一個雄主剛剛登基,此時此刻正是一個好大喜功的時代。
什么是好大喜功,就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要造出最好和最大的艦船,唯有如此才能對天子的胃口。
郝風樓自認自己并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個人而已,一個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人。如今他站在廟堂,憑著天子的新任在大明的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那么就必須不斷穩固自己的地位。
要穩固就要投其所好,而當今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擁有一支船隊,擁有一支龐大的船隊。
那么……郝風樓只好拼了。
他咬著牙,修改了所有的圖紙。而船匠們幾乎是目瞪口呆,單以寶船為例,這巨無霸似得寶船如今在郝風樓的修改之下又增大了不少。
木質的船體想要增大卻是不容易,后世的人看寶船,有人嗤之以鼻,覺得這寶船不過是大而已,和西洋的艦船比起來不值一提。這樣的人大有人在,可是這些人卻是不知道艦船的大小最是考驗造船的技藝,還有造船的技術。
木制船只每一次船體的增加,所需要的技術都增長了不知多少倍。
單單一個鉚釘,便可分出高下,眼下各國,造船大多用的是木釘和竹釘,鐵釘容易損傷到船體,而木釘和竹釘所造的船,往往不夠堅固,只適合制造一些中小海船,若是船體過大,單靠這些木釘和竹釘來連接船體,天知道什么時候會散架。而鐵制鉚釘的應有,在隋唐時就已經出現,這也是為何,大明能夠制造出寶船的原因,鐵制鉚釘,大大的增加了船體的堅固性,而眼下……郝風樓要面對的問題是,當船體比眼下的寶船更大時,眼下所應有的鉚釘,顯然不足以支撐船體的牢固了。
于是乎,鐵匠坊那邊,就必須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出來。
除此之外,還有油漆,船體上必須涂抹油漆,油漆的作用,自然是隔絕船體和海水,雖然船木能有效的防止海水侵蝕,可是多了這么一層漆,不但使船只更加美觀,而且能延長船只的壽命。
船體增大,吃水更深,幾乎所有的船只構件,都需要改良,其中還有龍骨,龍骨牽涉到的是整艘船的堅固,寶船的龍骨就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了多次改良,而現在,顯然這龍骨還需改進了。
這勢必是一個巨大的工程,此時在匠作局,大多數人都是不眠不歇,眼睛都已經熬紅了。
許多人提出了各種的辦法,有的拿出來嘗試,有的被當即否決。
而提出造巨艦的郝風樓反而抽身出來,偶爾逛一逛船塢,變得有幾分無所事事起來。
不過閑下來不久卻是有消息傳到了這里。傳消息的乃是海防縣令,這位縣尊老爺也是流官,朝廷委派,姓程,程縣令其實在郝風樓抵達海防的時候就曾來拜謁過,后來郝風樓忙于造船的事,也就不便來了。
當然,這位縣令老爺不來,也是避嫌。
在藩地里做官最是引人注目,既不能違逆藩王或者公侯的意思,又不能太過親近,你是流官,和他們走得這么近,是什么企圖?
所以程縣令也懶得來,他本是打定主意除了逢年過節或者是一些特殊日子,自己過來一趟走走過場,其他時候盡量矜持。
只是可惜,矜持不下去了。
出事了,出了大堊事。
這位程縣令坐著轎子,到了這船廠,連忙趕到郝風樓的行轅拜謁,不過看到郝風樓的行轅,程縣令不由搖頭。
這地方太樸素,本來這里就靠海,天氣潮濕,這行轅如此簡陋,虧得這位侯爺還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
遞上名刺之后,郝風樓自然請他進去。
程縣令行過了禮,忍不住又去偷偷打量這位侯爺,這位侯爺太年輕了,年輕得有點讓人覺得不真實,不過氣度卻是有,尤其是端坐的時候,眉宇之間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氣質。
程縣令便笑著道:“侯爺在這里住得慣嗎?海防離這里不遠,不如侯爺到那兒去下榻?下官可以及早張羅,過幾日就可以去住了。”
郝風樓卻是搖頭道:“這里倒是住得慣,我畢竟年輕,在哪兒都無所謂,程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看你神色匆匆,料來也是有事,到了我這里就不必講那些官場的虛禮,直言無妨吧。”
其實程縣令一直都在憋著,若是自己太過心急火燎,又顯得不更穩健,傳出去跌份,此時郝風樓都已經能夠體諒了,他再不隱瞞,直截了當的道:“清化府送來的消息,交趾南部各縣都反了,其中尤以廣南、廣平二府更甚,暴民們沖入了官府,殺了官軍,搶奪了武器,又有一人自稱姓陳,說是陳氏宗親之后流落民間,乃陳天平堂弟,自稱安南王
郝風樓聽了,不禁苦笑,這交趾還真是事多,這才太平幾天,又反了?雖然他知道朝廷有些不堊厚道,可是如今這一反,事情可就真正棘手了,不消說,用不了多久,朝廷就要震動不可。
同學們,第二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