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月后,圣瑪格麗特號穿越無盡深淵,到達南方的奧林波斯大陸。
孫然經過這半個月時間修養,之前的虛弱也基本恢復,唯一遺留不去的痕跡,就是斑白的兩鬢。
少年白頭,滄桑難言,這縷白發徹底抹去了他身上的稚嫩氣息。
到了港口前,孫然就到了甲板上,看著越來越近的海岸線,深深嘆了口氣。
“羅德先生……”船長過來了。
孫然抬手止住他的話:“我不叫羅德,我真名叫羅素。”
“大魔法師羅素!”船長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在北方大陸,大魔法師羅素的名聲傳遍大街小巷,就算是黃口稚兒也能一口說出羅素的名字。
這可是一個禁咒坑殺了三十萬大軍的絕代兇神!
船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孫然淡淡一笑,拿出了幾枚美杜莎巢穴里的寶石,遞給了船長:“這一趟,你損失很大,你的水手家庭也要撫恤。這個你拿去,彌補一下也好,算是我的船資吧。”
船長低頭一看手中的寶石,都大如鴿卵,晶瑩剔透,全部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完全足夠彌補他的損失了。
他一時感動,說不出話來。
孫然沒再理他,看著越來越近的海岸,長嘆一聲:“多年相伴,一朝失去,才知珍貴。”
他釋放了大飛行術,騰空而去。
“大人,你要去哪?”
“流浪漢一個,隨便去哪。”空中傳來回答,人卻已經飛快遠去。
一旁的魔法師埃德溫走上來,問道:“他是羅素?”
船長點頭。
“難怪……難怪這么強大。”埃德溫恍然,他就說嘛。怎么可能憑空冒出這么強大的魔法師,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大魔法師羅素。只是現在看,這人可真是年輕啊。
“唉,強大又有什么用?也不見得活的比我們快活。”接口的老魔法師呂克,他長長嘆了口氣。
“那是因為命運不公啊。”船長嘆氣,他拿出了孫然給的寶石道:“羅素給我的。我一個人保不住這種寶石。我們一起把它換成金幣吧。”
神殿中,雅典娜靜靜看著這一幕,又看向飛速遠去的羅素,自言自語道:“其他不說,這個羅素人品倒是不錯的。”
不過,有超絕的天賦,又有不錯的人品,很難得,雅典娜決定繼續觀察。
天空中。孫然施展大飛行術,飛離了圣瑪格麗特號。
這一回來南方,原本是來避難,順便查看查看南方的情況的,但發生了趙珊離去這種事,天上又有某個神明一直在注視著他,孫然就不能妄動了,妹妹被他失手誤殺這事。也不能就這么過去了,否則太突兀。
想來想去。孫然決定繼續演,演一招避世隱居。
他也沒什么目的地,隨意飛了小半天,跨越了數百公里路,忽然看見下方出現一個山青水秀的小鎮,想了想。就在鎮外落了下來。
到了小鎮門口,看到一石碑,上面寫著“木溪鎮”,抬頭看,左手邊是一條寬有四十多米。水流湍急的清澈溪流,鎮子里則有一個水力驅動的伐木場,還有水力磨坊,水車,旁邊則是一些簡陋的木房子。
很平靜,很樸素的小鎮。
孫然就決定在這里住下,隱姓埋名,過一段安靜日子。
到了鎮內,就有跨刀背弓穿皮甲的民兵走上來:“陌生人,看起來還是一個魔法師,來我們木溪鎮有什么事嗎?”
“我四處流浪,想找個地方定居。”
“定居在我們鎮?”
“對,我能見你們鎮長嗎?我希望能得到他的許可。”
“鎮長?真不幸。剛好沒有鎮長,他外出的時候被林子里的狼給咬死了,只留下一條大腿骨。哦,那可真慘啊。”民兵一臉習以為常的表情,沒辦法,這種小鎮野獸很多,野獸襲擊的事太正常了。
他繼續道:“我們還沒來得及選出新鎮長。如果你想定居的話,在這旁邊隨意選塊地,但別選在人家田地上,然后花錢找人建個屋子,這就行了。還有,你得注意別到處用你的魔法,我們受阿帕德城里的大魔法師萊昂大人的庇護,你要過分了,就會受到阿帕德城的懲戒!”
“可以。”孫然左右張望,最后指了指樹林邊的一塊空地問:“我能在那建一座木屋嗎?”
“當然。你如果不怕野獸半夜闖進你的家的話,請隨意。”民兵嘿嘿笑。
對住在普通小鎮里的普通玩家來說,森林里的野獸是他們日常生活中最大的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被奪去生命。
孫然當然不會怕野獸,笑道:“那多謝了。那,我能砍周圍的樹做建屋的材料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得交錢。鎮子周圍的樹都是鎮子的財產。”
孫然伸手摸進衣兜,拿到了七八枚金幣,手微微一亮,用魔法抹去了金幣上的頭像,并將金幣融化成了不規則石頭形狀,然后才拿出衣兜,交給民兵:“這是我旅行的時候撿到的狗頭金,用作我購買木材的費用,行嗎?”
這時已經有很多鎮民過來瞧熱鬧,大家都看見了,也聽到了,現在是明碼交易,孫然倒也不怕這個民兵耍賴。
民兵眼睛一亮,接過金塊,轉頭對鎮民笑道:“好啦,各位,我們來了一位慷慨的鄰居。這塊金子,我們平分!”
鎮民們頓時高興地大笑,還有年輕人吹口哨,對這邊飛來橫財很高興,看著孫然的目光就變得熱情了許多。
有人就高喊:“歡迎來到木溪鎮。”
民兵一臉笑容地拍了拍孫然的肩膀:“好運的魔法師,盡管住下來吧。需要幫忙就說一聲,只要管吃,我們就會幫到底。”
“非常感謝。”孫然笑,又掏出一塊融化的金塊道:“我一個流浪漢可沒吃的。這塊金子,我請人幫我建個木屋。行嗎?”
民兵接過金子,笑道:“您真是慷慨。行,我們會幫忙的。”
然后他對旁邊的一個壯漢打招呼,將金塊拋了過去:“迪夫,算你好運,這錢你賺了。拿著金子,給人家好好干!”
然后他向孫然介紹道:“看到了嗎?他叫迪夫,鎮子里的木匠,他會給你建一所出色的房子。”
壯漢雙手接過金塊,放嘴里使勁咬了咬,確定是真金后,熱情地對孫然拍胸脯保證道:“魔法師先生,五天,我只要五天時間。您就會擁有一座鎮子里最好的木屋。這五天,您吃住都可以在我家。”
“非常感謝。還有,我的名字叫羅素。”
“哦,好的,羅素先生。”
一番交流,孫然初步被小鎮接納,住進了木匠迪夫的家。
迪夫非常負責,帶孫然到他家后。立刻就出門準備建屋去了,他的妻子。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就開始忙著準備食物招待孫然。
孫然也有些餓了,就坐在桌前喝著甜麥酒打發時間。
“叔叔,您這里的頭發為什么是白的?是染的嗎?”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孫然轉頭,就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站在一旁,一雙烏溜溜的眼珠正好奇地看著他。
孫然神情一怔,一陣黯然。隨后淡笑搖頭:“不,不是染的,天生就這樣。”
“哦,就和森林里的白毛狐貍一樣,對嗎?”
“對的。”孫然微笑。
這時婦人走上來。端上了一大盤香氣撲鼻的土豆燉肉湯,不好意思地笑道:“小拉科太小了,不太會說話,真是抱歉。還有,現在是冬天,就只有這個了。希望您能滿意。”
“足夠了,非常感謝。”孫然盛了燉肉湯,嘗了口,極其鮮美,便開始美美地喝了起來。
五天后,木匠迪夫如期完成木屋,孫然過去看了看,木屋還分兩層,地窖,火爐,一樣不少,在鎮子里,的確算是最好的了。
他很滿意地住了進去,開始平靜的小鎮生活。
雅典娜的目光一路跟來,繼續觀察孫然的生活。
一天后,她就感覺不對了。
“法杖、法袍、魔法書所有魔法物品都藏起來,這是準備干什么?”
半個月后,雅典娜終于看明白了。
“因為魔法失手害死妹妹,你就準備不碰魔法了嗎?傻瓜一個,我看看你能忍多久!”
一個本來深深熱愛魔法的強大魔法師,突然和魔法徹底絕緣,失去了所有魔法帶來的便利,去過普通人的生活,這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雅典娜相信,過一段時間,這個羅素就會重新握上他的法杖。
時間飛快流逝。
一個月后,羅素在酒館喝酒,喝地酩酊大醉,嚎啕大哭,鎮里同樣喝醉了的鐵匠嫌他聒噪,雙方就大打出手,打地一地雞毛。
其間,身為魔法師的羅素面對身強體壯的鐵匠,一度處于挨揍的劣勢。
但,羅素沒有使用魔法。
兩個月后,一只孤狼闖進了羅素的木屋,差一點就偷襲成功,咬斷了羅素的脖子,在最后關頭被發現。一人一狼開始肉搏血拼,最后羅素手臂被咬骨折,孤狼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生死關頭,羅素依舊沒有使用魔法。
半年后,羅素口袋里的金幣即將消耗完畢,他也已經完全融入了小鎮。為了節省開支,自己動手,在木屋周圍圈起了木柵欄,開墾土地,在院子里種起了蔬菜,養起了雞鴨,還養了一條用于警戒的獵狗。
生活所迫,羅素依舊沒有動用魔法。他好像完全忘記了過去的榮光。
雅典娜終于看不下去,咬牙憤恨:“堂堂大魔法師,竟然在酒館里和人斗毆,竟然被一只野狼咬成重傷,竟然還在泥地里刨食,真是自甘墮落!”
“阿呀呀,雅典娜,在罵誰呢?”身后傳來聲音。
轉頭一看,雅典娜就看見維納斯正款款走入大殿,雖然和這女人不對付,她還是回答:“就是我一直觀察的羅素,他竟然準備忘卻魔法。我真是沒法理解!”
“不會吧?”維納斯不信。
“你自己看。”雅典娜推過了觀察記錄影像。
維納斯翻看了下,輕笑:“這倒是有意思了。不過嘛,這點考驗還不夠深刻。你看著,我去給他一次考驗,他要是還能不用魔法,那就徹底沒希望了。”
“你又準備玩你那一套熱戀男女生離死別的把戲?”
“雖然俗套,但的確很好使呀。”維納斯笑。
雅典娜沉默,的確如此,維納斯深通人性,每次下凡,再強大的英雄都要為她折腰,屈服在他的石榴裙下,從來沒有逃脫的。
維納斯哈哈一笑:“人性的原罪,就是即使知道他存在,也沒法去改變的奇妙事物。你看著吧,羅素會使用魔法的。”
她身體一轉,化作一溜星光,落入了凡間的木溪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