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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更合一。
常木無雕棟,小燕繞梁飛。
在崇風雅、尚華麗的齊國,這棟獨處喧囂都市的小院落很是顯得特別;抬頭可見燕子窩,低首能察階臺綠,院中有一方幽潭,三兩棵梨樹。梨子肥了,摘下來就了潭水洗干凈,便可以直接入口,這是孟珂最喜歡的水果之一。
課臺就設在潭邊,用兩豎一橫三塊青石搭就,孟珂居然沒有席地而坐,屁股下是一張秦國新近傳入的白式高椅。自從換用了這東西,他的講學時間就從每天一個時辰延長到兩個時辰了,學生們固然滿意,他這個當老師的也十分欣慰,為了自己日漸享受的屁股,他認為應該記住那個清溪弟子的名字。白棟,白柱國?此子大好!
合上竹簡,孟珂伸了個懶腰。
比起先圣孔子來,孟夫子更為豪爽不羈,孔子以仁為名,他則以義張目,很有幾分游俠兒的慷慨氣概,看到先生伸胳膊打哈欠,一名弟子頓時笑起來:“先生困乏了,可要弟子領席于地,供先生夏日小您?”孟珂瞪了他一眼:“最頑皮的就是你這個萬章,還不快去門前迎客?若是為師所料不錯,公子因奇將至。你們幾個就散去吧,公孫丑摘幾個梨子來待客。”
孟珂口中的公子因齊,就是日后的齊國新君,未來廟號叫做齊威王的。如今的齊國國君是田午,也就是日后廟號叫做‘齊桓公,的;齊國歷史上有兩個桓公,一個是任用管仲變法圖強的公子小白,一個就是田午,這位小桓公估計活不久了,上次神醫扁鵲游經齊國,公子因齊請他為父親看病,結果第二日秦越人就不告而辭。藥醫不死病,既然救不得,還是早早逃走的好,否則難免會受到牽連。
公子因齊身材高大,樣貌卻極為清雅,與同樣身材昂藏,相貌奇古的孟珂好像一對壁人;兩人很投眼緣,公子因齊也十分贊賞孟珂的學說,明明知道孟子的王道思想強不得國,卻還是愿意隨他學習,修養身性。
兩人像師徒也像摯友,有時還會激烈爭論,到了面紅耳赤時,彼此相視大笑,梨子就酒,快活如仙。
見到公子因齊到來,孟珂大聲笑道:“因齊因齊,無食我梨!”
孟夫子的幽默誰人能懂?唯公子因齊也。知道夫子這是借《詩經》中的碩鼠一篇,來笑話他整天來吃梨子,頓時也笑道:“三歲奉我,今有所顧。田因齊可不是白食人呢”說著從袖中取出三本紙質書籍,輕輕放在青石講案上,笑嘻嘻地望著孟珂一言不發。
“《商標法》、《發明專利法》、《幼學叢林》,都是秦國白棟所格”
“是,想必夫子也有聽聞老秦出了綾紙和印刷術;名為公輸家申請了這個什么專利,可世人皆知又是這位清溪高徒的手筆,慎道曾言,此兩者一出,天下文事當變也!如今我齊冇地商家巴齊聚標陽,只等新紙一出,立即就會收購回來,自然也少不得白家筆墨,還有那一方奇妙的硯臺……”
“筆墨紙硯,乃成文寶也。”孟珂擊案贊嘆:“竹簡繁貴,且收藏運輸不便,正是我輩興教化、整文事之天然阻礙,白子綾紙印刷一出,從此阻礙盡去!當贊,還要大贊!”
“夫子喚那白棟為白子?”公子因齊笑道。
“著書立說,改革興文,似此等人稱不得子,天下還有何人能稱?”
孟珂邊夸贊,邊翻開兩部法令,看后連連點頭:“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小民之生,首在農事,而后歸于商旅,這兩部法令一出,卻是兼顧工商,有興經濟、拔利脈之用,雖非王道正途,卻也利國利民,善!,—
畢竟不是法家,對這兩部法令孟珂也只是感嘆其新奇妙想,放下這兩書,拿起《幼學叢林》又看,起初翻書速度極快,等過了序章,看到第一課‘數字篇,時,仿佛忘記了翻書,雙眼越來越亮,竟然跟著搖頭晃腦、大聲朗讀起來:“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加為三,二二乃得四,五六后面跟著七和八,九九又歸一時”
就這樣一篇篇讀下去,每一篇都要大聲朗讀,而后低頭深思,整整用了兩個時辰,才將這一本蒙學書籍看完,忽然抬頭望著公子因奇:“這書買了多少本?”
“不過一部蒙學書籍而已,夫子何以如此看重?慎子以為,那兩部法令更勝這本《幼學叢林》,因齊也有同感。”
“此言大謬!法家之學,豈能與教化大道相提并論?公子可知天下之學,難在啟蒙?貴族們有禮樂熏陶,往往學自天成,小民卻無此便利,往往令我輩扼腕,蓋因非不教也、實難成矣!今日有了此書,就是弱冠之人,也可蒙學,天下教化大興之日不遠!這書豈是那兩部法令可比?教化之功,直追《論語》!”
孟珂連連擊掌,喜歡的不行:“此書應該多多購買,還要找人大量抄寫。公子啊,天下并非無師,只因蒙學艱難,讀書所花昂貴,今日綾紙出,又有蒙學經典現世,天下教化可興,我輩當共圖之!,—
這個時代讀書難、為師者少,并非是因為士子們個個都去政壇鉆營不肯為師。恰恰相反,天下學派要爭鳴于世,哪個不想成為顯學?要成顯學,門中弟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有數量足夠才能出質量、出天才,像鬼谷子那樣一教一個準,門下弟子不出則巴,出則為天下之才的牛掰老師又能有幾個?
這個時代真的不缺老師啊,天下士子如云,真正能出將入相的又有多少?若是人人可得其位,孟嘗君也不用養士三千了。固然他門下有的是死士、有的是策士、甚至還有雞鳴狗盜之徒,可其中最多的還是文士;這些人或者困于才華、或者困于見識、或者困于際遇,不能見諸于朝廷,卻也放不下身段,不會去做農民商人,為師育人未嘗就不是他們揚播聲名的好手段。可惜在白棟發明綾紙和印刷術之前,簡書昂貴且無法大量成書,平民根本負擔不起高昂的‘教育費用”就算能夠解決這個難題,更困于這個時代沒有科學的啟蒙教材,在三、百、千都還沒有出現的時代,貴族可以靠胎教和禮樂熏陶來渡過啟蒙階段,平民難道要靠牛糞來啟蒙座?
所以天下教化之難,首在啟蒙教材的缺乏、其次在于簡書難得,白棟等于是幫助天下有志育人的讀書人解決了這兩個最大的阻礙!
“夫子既如此說,因齊立即著人抄寫此書,但有立志興教化、為師者的讀書士子索取,無不免費贈送。”日后的齊威王本來就是位難得的明君,自然明白國家要富強,當以教育為先。”
“大善,大善!只嘆這位白子身在秦國,不能得見,實乃人生城事嗬”
孟珂眼望西北方向,語中竟有了唏噓之意。
夏天的風原來也可以很溫柔,湖面波動著,蕩出層層漣漪,有幾條紅色的小鯉魚圍在腳板下輕輕噬咬著,麻麻癢癢的感覺讓草兒不停發出咯咯的笑聲,可又不舍得抬腳。
哥哥說了,這是一種很美妙的享受,在夢中之國就有。那里的人們經常會讓魚兒咬腳底,可以保持腳部健康,如果能夠天天堅持,冇六十歲也會保持少女一樣的玉足。哼哼看得眼熱,也學著草兒坐在湖邊,熊貓要保持長時間坐立是件很困難的事,它卻是舉重若輕,可惜坐了好久,也不見有魚兒來咬它的腳掌,小魚也是有智慧的,對它兩只黑呼呼的熊掌沒啥好感。
“跳蚤姐姐,真的很舒服哦,你也來試試吧?哥哥說過,每天這樣做,女孩子的腳會又光滑又好看……,—
跳蚤笑著湊過來泡腳了,她的腳很好看,又白又長,五指宛如玉蔥,魚兒立即放棄了草兒,轉過來圍在她腳下,草兒撅起小嘴望著跳蚤,感覺上帝很不公平;這屬于聽了白棟故事的后遺癥,童話故事中也是有上帝的,草兒現在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就會推在那個頭上有光環的老爺爺頭上。其實怪不得她嫉妒,跳蚤這些日子的優秀表現讓白棟都為之震驚,本以為苦酒就是難得的才女了,沒想到真正的天才卻是擁有絕世容顏的跳蚤姑娘。
跳蚤靜極思動,表示自己不可以吃白飯,對于這種年輕人是要鼓勵的,可白棟很快就發現她居然是文盲,禽滑西失職啊,墨家弟子中出了個不識字的,就不怕氣活了墨翟老先生?想起標陽殿上禽滑西的話,越想跳蚤越神秘,究竟是什么原因讓禽滑西不肯教她呢?墨家弟子個個都是損己利人的國際~主義戰士,張口兼愛、閉口非攻,那就是一幫武力值爆表的士子啊,跳蚤就這么可憐?明明在首陽山上混了這座些年,可當聽到自己說起墨家的‘人人之愛”那眼神比迷途的小羔羊更迷茫。
先學習吧,沒有文化干啥都不合適,楊朱教學生是有要求的,啟蒙的功課他可不管,所以白棟就先給了跳蚤一本《幼學叢林》,讓她過了啟蒙識字關再說;不想第一課就讓白棟震驚了,自己只講了一遍人家就把生字全都記住了,這也不算什么,博聞強記的天才還是有的,關鍵是第二課她自己就讀出了生字,還有第三課,
這還是人座?學而知之的白棟見過,苦酒就是其中的佼佞者,生而知之的就沒見過活的,沒想到眼前這個不但是活的,還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以后誰再說美女胸~大無腦白棟能跟對方急,太不科學了!
現在跳蚤在念《詩經》,到了這本書,才算從妖孽變成了一個天才,雖然也還聞一知十、聞十知百,卻畢竟不是‘生而知之,了,白棟總算松了口氣,她要還是如此妖孽,真要被請出白家學堂了,否則會打擊到族中子弟的信心。
這幾日草兒整天都問為啥跳蚤姐姐的學習這樣好呢?對草兒還好含糊其辭,可苦酒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畢竟還沒嫁過來,不能日守夜守看住‘先生哥哥”誰知道他有沒有連夜給某人連夜開小灶兒什么的?開小灶兒這話還是白棟告訴苦酒的他就幫苦酒開過,當初美滋滋地拿這話哄妹子開心,今日方知苦果難食,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嗬,
像跳蚤這樣的怪物白家莊可不止一個,楊朱這個無家龍業無親人的三無分子來了,等待他的是數十雙求知若渴的眼睛。這些都是好孩子,在白棟的啟蒙課程幫助下,用老秦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過了識字關,甚至還讀完了《詩經》按這個時代的標準,詩經一過就可開大書了,第一本就是《書經》,也就是后世尊稱的《尚書》。
開《尚書》你就認真開,可這位楊子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從‘甘誓,扯到人的生命至高無上,而后再扯到他的‘貴己重生,思想上白棟聽了想哭。好吧,生命健康權是天賦人~權的內容我可以認同,可咱能不能聯系一下實際?法治還沒發展到那個程度呢,按照你的說法,夏啟要將不聽命令的士兵降為奴隸甚至殺頭是錯誤的,可老秦難道就不是如此?就算到了2,世紀,不尊軍法的士兵也一樣要被處死的你個老家伙是要將白家子弟培養成桀驁不馴的美~國大兵?出去打個仗還帶生孩子回來的?
白棟算是看出來了拔苗助長的教訓,這老家伙就沒正經接受過,沒辦法,只能找機會為老家伙做思想工作,語重心長外加拋出幾個現代法律的名詞讓這老家伙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什么叫做‘誰主張誰舉證”更難明白‘過錯責任”與‘無過錯責任,的區別在哪里時時時時時時
喜歡高喊天賦人~權的家伙就沒有一個不是醉心法律的,楊朱何能例外?想不出答案就得找他求解,白棟就說答案可以告訴你,條件就是你要給我老老實實的教學,等讀完了《尚書》《論語》和《春秋》,哪個孩子對你的學說感興趣,我不攔著,可現在不行!如此煞費心機,才算是擺平了這個老怪物。
公子少官就更讓人鬧心了。白棟簡直無法理解,身為一個配種專家,咱就不能專業些?公馬母馬那點事兒被你搞得清楚無比,怎么換成自己就迷茫了呢?
這貨整天說想不明白,追著白棟問公父和母后為啥要弄個女人來搶他的床?白棟實在被纏不過,就告訴他這和公馬母馬是一個道理的,結果這貨就問,公馬母馬都是站著睡的,它們又不爭床。白棟無語,只能抱頭鼠躥……
家里有了這許多怪人就夠鬧心了,以老甘龍和菌改為首的一幫貴族火臣還要來為難他,腦仁疼的白棟午覺剛睡到一半,就被白遲喚醒了,老管家也不想打擾主人休息,可老秦最有分量的兩個老家伙來了,他敢不報磨?而且來者似乎不善啊,倆老頭兒茶都沒顧上喝,就在客廳中吵起來了,聲音還越來越大,似乎都在指責對方、標榜自己,白遲沒敢多聽,只能第一時間來找白棟。
“怎么,上大夫和左庶長又來了?”
一想起豹頭環眼的菌改白棟就犯怵。
這位可是正經出身軍伍的老將軍,還是個有文化的老殺胚,爵位只比他高一等,那是因為人家老將軍識大體、知進退,主動辭去了贏連的封賞,否則最少都是個關內侯了。
愁啊,白棟是真愁。白家印刷坊的生產能力有限,現在要《幼學叢林》的人越來越多,秦越人昨天還把剛剛完稿的《女兒方》給了他,這算是先秦第一本有關婦科驗方的學術典籍,是必須排在前面印制的。倆老頭兒想做什么他很清楚,誰都不能得罪,可究竟是先印甘龍的《書經標注》還是菌改的《書經旁義》?這是個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