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隊伍漸漸進入山區,崎嶇道路的兩側,林木繁茂蔥郁,大部分是都針葉林,其中參雜少許的喬木,野生榛樹和栗樹居多,高大密集的樹冠就像一把把綠色大傘。
親眼目睹黑袍兇殘的屠殺捕快,方雷阻止不了,但激起了他心中的一股惡氣。
他會因為殺戮的場景,而胸口起伏不定,渾身發顫。
這并非害怕、恐懼,而是源于一種真切的感官帶來的刺激。
此刻,方雷匍匐在草叢中,青墨劍已經被他藏起來,背簍什么的,都被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現在背上只有一種武器。
輕裝上陣!
“我要用這根大棍子,懲罰黑袍。專治各種不服!”
背上的這根棍狀武器,取材于一棵野生栗子樹,長約一米五,前段被削成嘲諷之臉上的繪畫形狀,是一個飽滿粗大、豎起中指的拳頭。
棍身為實心,栗子樹的木質本身就非常堅硬,掂在手里一抖,宛如精鐵般微微彈起,剛柔并濟。
這種武器,內斂含蓄,除掉了鋒芒畢露。
這符合方雷本身的性格,處事的態度。
看到烏倩倩留下的那枚銅錢,方雷凄然一笑,“這個傻丫頭,剛才你不是兇狠狠地讓我抱頭蹲地嘛,現在倒是明白了。好吧,就看在你現在放下小尊嚴的面子上,我救你一回。”
方雷總要給自己的行動,找一個借口——說服自己,也得理由。
他步履極輕的繞過隊伍,繞過山林,快速迂回到道路前面。
那里有一個老舊茅草亭子,看去有些年頭,半腐敗的茅草上長滿了野生植物;在以前的雨水沖刷下,形成了一個個不規則的小孔。
冷冷地月光,從這些小孔中投射而下,在亭臺中留下一個個白斑。這個涼亭主要就是為了樵夫們歇腳之用,但年久失修,現在看上去格外的破舊。
寒煙如裊,山中霧氣很淡,一彎彎帶刺的草尖上,漸漸凝起圓潤的露珠兒,壓彎了草尖,傷透了心房。
這支隊伍在山中已經行走了一個多時辰,在加上烏倩倩故意放慢腳步,整個隊伍稀稀拉拉,更顯得凌亂。除了甄厲總在想著怎么抓住方雷之外,其他那些盜匪們,也都各有心思,說一千道一萬,誰不知道將要抵達的元寶宗,不是狼穴,就是虎窩,絕不會是什么一心求道的好地方。
“停!”
甄厲看到不遠處的涼亭,朗聲朝大家說道,“前面休息一會,我們現在已經走了一小半路了!”
說完,獨自一人闊步朝涼亭前走去,其他人也不敢靠近涼亭,就地坐在小路兩邊的草地上,小聲地交流起來。
涼亭當中,只有兩排可以坐下的長條橫凳,上面生長起可以食用的蘑菇。到處都是積葉和荒草,幾條長足小蟲子爬來爬去,涼亭里面的環境比外面更糟糕。
“真臟!”
甄厲遠遠看見里面的場景,索性駐足,雙手抱懷,站在一塊石頭上。
從水庫到這里,已經走了三個小時,所有人都有著不俗的武學基礎,前后算來,也已走過四十余里的山路。在這段距離內,方雷壓根沒有顯露出來任何一點端倪,這無疑讓甄厲的警戒心削弱不少。
“那小子跑得很快,可惜啊可惜,明知有寶山卻空手回,我要是一開始就把那家伙抓起來,一頓逼問,應該大有收獲,可惜……”
甄厲嘖嘖嘆氣,殊不知,便在這時,一團若影若現的氣流,借助著山風的涌動力量,朝甄厲緩緩靠攏著。
夜晚,山風襲人。
方雷不敢在靜風狀態下,對甄厲展開攻擊。別說甄厲比自己的武學修為足足高了一截,就算是自己大武師級別的高手,一旦遇到危險也會立刻有警覺,最直接的反應是,只要有危險來臨,寒毛炸立。
而對方是武宗級修為,武宗級的感應會更加明顯,往往敵人在百米之外,一個呼吸,一種潛伏的危險意境,都會料敵先知。
修煉武學不止是強身健體,抵達到武師級別的,就會對外界所有產生的聲音、味覺、觸感,產生一種如影隨形的反應。隨著境界的提高,提升到武宗、精藝境,感覺會更加犀利、敏銳。
譬如說在現在,方雷雖然是隱身狀態,在接近甄厲的過程一定會引起空氣的波動,無論這種波動有多么細微,正常情況下一定會被察覺。
山風陡起,從濃密山林中刮來,飛過無窮的樹梢,飛花走葉,掀動了芬芳草葉,掀起了暗流洶涌,從幾百米外,刮過來,吹近了。
一根與這山風同在的大棍子,悄然無聲的,已經懸在甄厲的后腦勺,只有一尺的距離!它看不見,卻摸得著。
這就是隱身小神通的神奇之處,
這一尺距離剛好處在一個精確拍打的位置。
如果一擊,方雷使出的力量,足以讓同等級的高手頭腦崩裂,腦漿直冒!
但現在他仍不敢出手,因為,這段距離對于武宗級的高手來說,即便甄厲沒有任何的防備,也有一定可能會滑過去,躲過去。
所以,這一擊必須完全擊中。
偷襲若不得手,死路一條。
“媽的,不行,我必須要抓住那個臭小子!”
在方雷冷冷的注視下,甄厲突然冒出這么一句,然而恰恰因為這一句話的出現,方雷嘴角處,彎出一道猙獰笑意。
實心大棍子的榔頭,狠狠地砸下!
“砰!”
悶響聲夾雜著碎骨聲,毫無征兆的出現;甄厲的腦子轟地一聲,陷入短暫的混沌。
等他跪倒在地上,方雷出現在他面前。
仍是一身青衣襲人,頭戴這個世界最平常的儒士帽兒,腳底是一雙布鞋。
就是這個鳥人,手中攥著一根凜凜的木棍。棍端上的拳頭食指,又粗又大又囂張,看一眼就真他娘的讓人氣憤。兩人眼神剛剛對上,黑袍發出“啊”的一聲,便像被什么東西噎住一般。
瘋狂的棍影,狂風驟雨,劈頭蓋臉,層出不窮,不顧一切,毫無章法,雜亂無章,要多狠,就有多狠!
全范圍的覆蓋住任何死角!
狠狠的悶擊……
黑袍倒在地上,死狗一般任人攻擊,雖然甄厲已經應用起元寶宗的護體神功,但每每凝起一點點氣罩,就被棍端毫不猶豫的拍散。
遠處,眾匪盜,吃驚的望著這邊,有些人萌生退意,卻又唯恐方雷追殺上來,在他們眼中,方雷就像是一個惡棍!
是的,一個讓人無端解氣的惡棍
打得差不多了,方雷的聲音響起來,他朝眾人揮手,大喊說道,“你們過來,每人一百棍,打完的就可以回家。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威脅,裸的威脅!
話又說回來,眾多匪盜躍躍欲試!
斗笠客率先走過來,接過棍棒,在手中掂了掂,他的目光與甄厲那毒蛇咬人前的兇狠勁一接觸,立刻照著黑袍瘀血的臉蛋戳了上去。
不得不說,痛扁修真者和對付普通武者,有著天壤之比,也不知道甄厲到底修煉了什么功法,他整個人的身體就像一塊韌性十足的橡皮,斗笠客用木棍前段的尖銳食指,猛戳之下,居然反彈回來。
“來啊,來啊,繼續打啊,你們這些凡人,凡人——我會一個個把你們殺干凈,難道以為我會死?哈哈,廢話——勞資有點命運天燈,你們殺不死我的!”
命運天燈是什么,方雷不知,斗笠客也不知,但一定會是一種很厲害的續命方式!
所以黑袍能在現在,還是有恃無恐,還能像條惡狗一樣尖叫著。
斗笠客猛戳無果,一次不行,兩次,三次!
實在戳不進去,斗笠客換成了劈砍,足足打了一百棍,他把棍子交給方雷,淡然說道,“謝謝!”
出于內心,有感而發的“謝謝”兩字,說完,斗笠客轉過身,就像來時一樣,冷漠,安靜,從容消失在這崎嶇山道。
方雷心有所思,望著這男子離開,把棍子遞給第二個盜匪,一頓猛爆之后,棍子遞延下去,一直傳到最后一個人——烏倩倩。
青絲凌亂,淚眼婆娑,烏倩倩悲寂無比,她走上來后唰的拔出一把匕首,“我要殺了你!”
方雷搖搖頭,在堅持被拒后,烏倩倩接過棒子,又是一頓揍。
烏倩倩也離開了這里,最后,方雷望著軟軟攤在那里的黑袍,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問道,“你爽了沒有!”
黑袍披頭散發,就像剛從泥潭里爬出的潑婦,尖叫道,“哈,哈哈,你這樣對付我,就不怕我十倍還給你。”
方雷一驚,這家伙到現在還敢叫兇。
他想了想,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殺你,我只是告訴你,一個殺字,不足以泄憤,我要對付你的手段還很多。”
“你還想怎樣?”
黑袍尖叫道,方雷現在只是疼揍了自己一頓,說實話,就算拿刀卸掉自己的頭顱,甄厲也死不了,只要宗門內的命運天燈還是亮的,就不可能死。
方雷掏出一捆荊條,這是剛才他從山間里割出的百年老荊棘,韌性超好。
束手一提,將黑袍雙手系得牢靠;再把雙腳捆住!
方雷摸出一把小刀,這是他在水庫從陣亡捕快身上順來的。
“你要干什么?”
望著方雷亮出小刀,黑袍終于露出一絲驚恐。
“話太多了,閉嘴!”
“老子……”
方雷臉上肌肉抽了抽,他拿起木棍,擺正姿態,就像后世打高爾夫一樣的姿態,狠狠的對準黑袍腦門心,“波!”的一聲,猛擊下去。
甄厲應聲昏了過去!
方雷用小刀把剝得一干二凈,赤條條,從中還發現一個錦囊,用手掂了掂,足有十多斤重,塞進腰包。
望著攤在地上的黑袍,方雷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笑意,“這還遠遠不夠呢!”
朝著一絲不掛的黑袍吐了口唾沫,方雷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