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將裹尸布蓋好,取下手套和口罩,脫下罩衫,循例行進消毒,跨火盆。
辰逸雪將尸檢的記錄冊收好,淡淡道:“關于潘娘子并非完璧的事情,在下覺得有必要跟委托人江郎君說一下,或許,這一點會成為本案的關鍵!”
金子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完全沒有覺得這個話題有絲毫的尷尬。
好吧,金子忽然間覺得自己俗了,這是在探討案情,完全沒有尷尬的必要!
不過潘琇是書香門第,而江郎君又是讀書人,這文化人不是常常將‘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老教條掛嘴邊么?他們的思想觀念應該是比較傳統的,不可能做出這樣逾越于禮教的事情吧?
這里面定然有什么故事!
而這個故事,顯然引起了金子探知的,想要了解得更多,只能從這個案子入手了。她從鼻腔里輕輕溢出一個輕嗯,低著頭將工具箱拾綴好。
二人出了停尸房,站在廊上,循著說話聲望去,便看到了院子的一角,兩個一蹲一站的背影。
笑笑蹲在地上,臉色還有些青白,腦海里那悚人的一幕不斷地刺激著她的感覺神經,只要一想到那血肉模糊看不清楚面目的臉頰,她就感覺胃里又開始冒酸水,食道,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早上吃的東西。基本上都收刮干凈了,野天站在她身后,絲毫沒有忌諱笑笑面前的那一灘穢物,細心的詢問著什么。
金子和辰逸雪相視一眼。微微一笑。
“怎么樣笑笑,你還好么?”金子走過去,柔聲問道。
笑笑忙搖搖頭,起身將嘔吐的穢物擋在身后。紅著臉道:“奴婢已經沒事了,娘子你和辰郎君先到廊上去等一等奴婢,待奴婢將這里清掃干凈了,便去尋你!”
野天也上前一步,笑容靦腆,“兒留下來幫笑笑,郎君和三娘子不必擔心!”
辰逸雪站在金子身邊,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金子唯有點頭應好,轉身。回長廊上等待。
二人并肩坐著欄桿上。剛準備將尸檢記錄在冊的信息整理一下。便聽長廊的盡頭傳來一道洪亮的嗓音。
“金仵作,辰郎君......”趙虎高大壯碩的身影出現在二人的視線里。
他的步履很大,于行走間虎虎生風。一眨眼便到了金子和辰逸雪面前。
“趙捕頭!”金子和辰逸雪起身,含笑打了照面。
“金仵作尸檢結束了?”趙虎含笑問道。
金子點頭。將尸檢的小冊交給趙虎過目,一面說道:“從初檢上看,潘娘子身上的傷,的確是意外事故造成,并非人為殺人拋尸,也就是說城西樹林外的路面,是案發的第一現場。但在她的手臂內側,我發現了一些細小的傷痕,是指甲印,而且從指甲的方向上看,不是她自己造成的。雖然目前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一起案件,但至少可以推斷,潘琇死亡前,應該有人在樹林外跟她見過面,而且發生過爭執。從傷口的呈現出來的狀態上看,離她死亡過的時間不超過兩刻鐘,因此,這個人,極有可能知道潘琇是怎么死的。”
趙虎一面聽著金子的解釋,一面看著尸檢記錄,心中微微震蕩著。
金娘子的驗尸技術該是到了何種出神入化的地步,才能這么精準地、負責地告訴他,造成傷口離死亡的時間不超過兩刻鐘?
就是帝都那些金牌仵作,也不敢如此篤定的將時間精算到如此短的范圍內吧?
“金仵作的尸檢很到位,潘娘子這個案子,應該不僅僅是意外那么簡單。在下剛剛在大牢里審問了潘娘子的貼身婢女,她承認自己說謊了。事發的時候,她根本沒有陪同潘娘子一起到城西的樹林外面。”趙虎抬頭看著金子和辰逸雪,緩聲說道。
“哦?那婢女的口供如何?”辰逸雪長眉一挑,淡淡問道。
趙虎揚手,請金子和辰逸雪坐下。
“婢女小月說潘琇最近一直都悶悶不樂,事發當天,潘琇跟她母親說要出去走走,散散心,潘夫人同意了,讓小月跟著娘子,好好伺候著。她們主仆二人雇了一輛馬車,先是漫無目的地在郊外逛著,后來潘琇讓小月幫她送一封信給江郎君,并讓她送完信之后,去城西的樹林外等她。她將信送給江郎君之后,便去了城西的樹林那里,沒想到卻看到潘琇躺在路上,一動也不動。她當時嚇壞了,跑過去一看到潘琇的傷痕后,直接暈了過去,幸好是一個樵夫給她掐了人中,她才醒過來!”趙虎說道。
“那小月為什么之前不說,還要編織上樹林里小解的謊言呢?”金子提出了質疑。
辰逸雪唇角一挑,續道:“那輛棕色的那車是怎么回事?小月解釋了么?”
趙虎點點頭,應道:“小月說她之前不敢說,是因為潘琇吩咐過她,不要將送信給江郎君的事情跟任何人說,她不能跟別人講,又解釋不清楚娘子為何會死在樹林外的路上,只能謊稱自己進樹林小解,沒有看到整個案發的過程。至于那輛棕色的馬車,是救小月的那名樵夫所言,他出樹林的時候,曾看到一輛棕色的馬車經過,小月便謊稱自己看到了一輛棕色的馬車!”
辰逸雪側首望了金子一眼,清湛的瞳仁里溢出了笑意,淡淡道:“潘琇究竟在信中寫了什么,真是令人期待啊!”
金子眼中也有雀躍,蹭的站起來,笑道:“那咱們先回偵探館,再讓慕容瑾找他過來好好談談不就一清二楚了?”
辰逸雪眸色微斂,對趙虎吩咐道:“趙捕頭將這份尸檢報告交給大人,潘娘子的案子應該有隱情,麻煩大人跟潘娘子的家人做一下思想工作,爭取讓三娘解剖,說不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證據!”
趙虎一一應下,將尸檢小冊揣進懷里。
笑笑和野天已經將小院清洗干凈了,兩人正有說有笑的循著長廊走來。
一行人一塊兒出了停尸莊,趙虎領著門口等著的幾個捕快上衙門,金子和辰逸雪,自然是回偵探館的。
馬車上,金子倚在軟榻上,一手撐在腦后,側著身子看辰逸雪,淺淺一笑,問道:“辰郎君猜一猜潘琇給江郎君的那封信里,說什么了?”
辰逸雪的目光停在金子臉上,嘴角一勾:“在下在三娘的臉上看到了八卦的味道啊。不過,你確實提了一個好問題。小月說潘琇最近悶悶不樂,顯然心里藏著心事。而江郎君來委托調查的時候,曾說過他們今年準備成親,潘琇只讓小月給江郎君送信,而獨自一人去了城西樹林外面跟一個人見面,這說明了什么?”
金子眨了眨眼睛,脫口道:“難道潘琇不想跟江郎君成親?她雖有婚約在身,但她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隨著婚事的漸漸逼近,她才會不安,才會焦慮。說不定讓潘琇交出自己的那個人,便是她的新歡,也就是在樹林外跟她見面又發生爭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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