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牡丹苦笑了一聲,神色看起來甚是凄然。
“奴乃賤籍,就是生了孩兒,將來也是賤籍,永遠沒有翻身的可能,又何必要害了他(她)呢?大夫這點可以放心,奴,沒有生養孩子的打算!”紅牡丹回道。
金子點點頭,詢問了紅牡丹是什么時間段開始不適的,又是何時開始出現的紅疹。
紅牡丹一一作了回道。
“這么說在一個月之前,你身體一切正常,并沒有發生任何不適?”金子再次確認道。
“是!”紅牡丹點點頭,見金子蹙起了眉頭,似是不信,便主動將以往接客時做的一些準備告訴了金子。
紅牡丹是醉春館的頭牌,容色出眾,身材婀娜,且多才多藝,有很多上館尋樂子的郎君公子都喜歡點紅牡丹伺候。找的人多了,紅牡丹也擔心自己會染上婦疾或者懷上孩子,因便在每次行房前,都讓貼身伺候的小丫頭準備好羊腸備用。
金子這會兒聽到羊腸二字,先是一愣,后來才反應過來。
準備這個羊腸,多半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充當避孕套之類的防范措施吧?
其實后世一些文獻中也有記載,有古代人用綿羊腸子制成的避孕套,有點接近于現代避孕套的雛形。
紅牡丹的解釋果然是如此,雖然有很多客人不愿意,但奈何紅牡丹堅持,他們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執行了。
前個月初的時候,醉春館來了個不俗的客人,出手闊綽,掏了大筆的錢銀包下了紅牡丹。那客人是外來人氏,看衣著品貌,應該是出身大家。紅牡丹在他巧言蜜語的哄騙下,竟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規矩,答應了不用羊腸。
那一個月的時光兩人都過得很開心,紅牡丹也不曾有什么不適。持續到包養期滿后,那客人也便不來了。而紅牡丹是上個月初的時候,開始感到不舒服。開始老鴇還以為紅牡丹是看上了之前包養的客人,不愿接客找借口。還將她抽打了一頓。后來紅牡丹身上開始起了紅疹,發起低燒,請了大夫瞧過之后,便一直用藥調理著,只不過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
金子聽完紅牡丹的講述,放心了不少,她之前用羊腸避孕防范的舉措是不錯的,至少降低了很多疾病的交叉感染。如今看來,那個致使她患上性.病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名出手闊綽包養了一月的客人了。
這個人是病原體,若是放任著他不管,讓他去禍害了其他女子,那不是造孽么?
金子退出外廂,用濃酒和醋反復凈手后。囑咐了秋海棠和小丫頭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項,便提筆開始寫方子。
治療分成兩部分,內服和外敷。
金子想起辰語瞳之前曾提取過青霉素為慕容瑾做過一場大手術,尋思著過陣子向她討要一些,帶過來給紅牡丹注射,應該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秋海棠連連感謝金子,待開好藥方之后。才送上診金,起身送金子主仆出去。
出了小院,金子側首問了一句:“海棠小姐可認識那位包養牡丹小姐的公子是誰?”
秋海棠剛剛有聽過金子關于傳染性疾病的解釋,也知道金醫生的擔憂,遂不曾瞞著,認真想了想后。才開口回道:“奴只知道那郎君是從淮南州府來的,身上帶著一股子貴氣,紅姐姐喚他秦郎君!”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潘琇那案子,金子有點兒草木皆兵了,一聽那人是從淮南州府來的。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淮南府大名鼎鼎的七公子。辰語瞳說過,七公子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斗雞走狗,眠花宿柳,且他們集體都有吸食阿芙蓉的惡習,本來就渾身是病,這個秦郎君該不會是七公子的其中一員吧?
金子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她尋思著回去再找英武打探打探,若那個秦郎君真是禍害了紅牡丹的罪魁禍首,最好就是一刀閹了他......
秋海棠幫金子主仆找了一輛馬車,送二人上車后,便返回了小院。
金子有些疲累的靠在軟榻上,并車夫趕路回東市。
“娘子,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竟有那惡心人的病......”笑笑一臉惡寒的表情。
金子微微一笑,這丫頭涉世未深,不懂這些,也是極正常的。
“你怕么?”金子問道。
笑笑縮了縮脖子,擰著鼻子剛想要說嚇死了,又擔心娘子嫌棄自己膽子小,忙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道:“不怕,有娘子在,奴婢什么都不怕!”
金子看著她那有趣的表情,不由嗤笑了一聲。
馬車疾跑了起來,不多時,便有熱鬧的喧鬧聲穿透進來。
“這么快就要到東市了?”金子挑開車簾往外頭看了一眼,發現還沒到東市,只是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么事情,圍了很多人,路況堵塞嚴重。
笑笑朝背對著她們的車夫問了一聲:“大叔,可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趕車的車夫搖搖頭,回頭道:“老朽不知,這不是剛剛才停下么!”
金子探出了腦袋張望。
笑笑見狀,對金子道:“娘子,不如奴婢下去看看去......”
金子見笑笑臉上毫不掩飾的寫著八卦兩個字,又想著這一時半會兒過不去,只囑咐了一聲小心些,便由著她去了。
笑笑下了馬車,纖小的身子就像泥鰍一般,輕易的擠進了人群,一眨眼就不見了。
金子笑著搖了搖頭,放下了窗簾,索性倒在榻上躺了一會兒。
不多時,笑笑回來了,鉆進馬車,喘著氣兒說道:“娘子,聽說那客棧里頭有人打架斗毆了,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奴婢只在外頭隨便抓了一個問問而已......”
“哦?”金子也沒有多想,打架這等事嚴重的話,自有官府會管的。
她們等著有人盡快來疏通路況,好趕路回東市。畢竟看時辰也不早了,晚點兒還要回去跟辰逸雪說一說明日赴鄭玉別院的事情,雖然是自己拿下的主意,但辰逸雪畢竟是她的上司。且金子一向不把他當成外人,自然有必要跟他交個底兒。
“大夫......快來人啊,快請大夫......”外頭有人喊道。
金子條件反射的從榻上彈起身來,抓起幾邊的藥箱,便躍下了馬車。
笑笑見狀,忙跟著下車,讓車夫稍等片刻,也追了上去。
“我是大夫,請讓讓......”金子喊了一聲,人群自覺的為她讓開一條道。
笑笑很快便追到了金子身邊。隨著她進入客棧。
有小二見金子提著藥箱,忙將她請到二樓。
二樓的大堂里一片狼藉,顯然剛剛打斗過。金子沒有細看,便隨著小二進入一間客房。
客房里有個男子被打破了頭,血污將一張臉都染紅了。順著臉頰的輪廓,滴答滴答的跌落在交領長袍上,白色的布袍上印著星星點點的血污,一朵一朵暈染開,就像盛放在雪地里的紅梅,妖冶刺目。
“大夫,快救人啊......”那小二急道。
金子回神。忙看了一下男子的傷口,估計是被瓷器砸傷了,傷口不深,但撕裂面積較大,必須要縫合。
好在藥箱里有縫合線和持針器。
金子讓小二送來清水,囑咐那男子忍著疼。簡單的消毒清創后,便麻利的拿出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客房外頭圍了很多圍觀的客官,對金子施展的醫術交投接耳,議論紛紛。
耳邊有嘶嘶的吸氣聲。金子動作越發輕柔麻利起來。
混在人群中的,還有一藍一粉兩道身影,她們戴著面紗,眾人只能看到他們裊娜的身姿,卻看不到她們秀麗的容顏。
“你這法子倒是不錯,一出苦肉計,就將她引了進來!”嚴素素秋眸含笑,看著同樣戴著面紗的金妍珠低聲說道。
金妍珠冷冷一哼,應道:“那也得二娘你肯下這個血本啊,砸這一場,得費不少錢吧?”
“只要能成功,錢又算得了什么?”嚴素素神色甚是傲慢。
金妍珠對她的做派很是不屑,這次若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辰郎君,她一定不會跟嚴素素這樣的人合作。短短一日的相處,卻比之前對她了解得更多,這嚴素素還真是空有一張天使般的面孔,內里,竟是這般齷齪。
毀人清白?
這提議出來的時候,金妍珠有一瞬的猶豫,但嚴素素說這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金瓔珞沒有了處子之身,必然無法跟她們相爭什么。
辰郎君不會要她,鄭公子也不會要她,她失身給嚴大郎,是最好的歸宿。
金妍珠看著嚴素素緩緩走開的背影,不由心頭發怵,這個女人,竟連自己的兄長也算計,太可怕了......
不過想想,她此刻又何嘗不是在算計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呢?
金妍珠回頭看著里面正專心致志縫合傷口的金子,美麗的瞳眸微微閃動。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要害金瓔珞,怪只怪她好得太不合時宜,搶走了本該屬于她的一切。
父親的關心,阿兄的疼愛,還有最最重要的辰郎君!
而這一切,本來都是她金四娘的東西,她只是想要守著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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