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干尸的原因,有多方面的元素。
有環境的因素,有個人的因素,有疾病的因素,與消化道的因素都有關系,個體的因素也不一樣,有些可以形成,有些不可以形成,尤其是劉氏下葬的這樣一個地理環境里形成干尸來講,是比較少見的。
單單看裝殮劉氏尸身的這副棺木就可以判斷了,這是一塊化濕地,地質潮濕,僅十三年的時間,卻能將上好的金絲楠木腐化了大半。而躺在棺木中的尸體,卻依然保持得完好無損,這解釋不通。
除非劉氏身上有一些特殊的化學物質,而正好這種特殊的化學物質能夠抗腐化,才讓尸身得以完好保存。
金子眼皮跳了跳,她陡然想起考古界的一個發現。
1985年的時候,在湖南的沅陵曾出土過一對元代夫妻的尸體。當時出土的時候,尸體的面目也是栩栩如生,皮膚依然保持著彈性,但出土后接觸到空氣,尸體就發生了一些變化,原來還有彈性的皮膚一下子就變得烏黑,醫務人員對女尸進行了解剖,結果發現她的腹腔內裝滿了水銀,而且腹腔內的臟器,保持完好。
灌水銀的做法起源于民間,在宋代時候就流行,元代時候,它也仍然用這種做法,也就是民間對古尸尸體的一種保存措施。
劉氏尸身發生這種現象,是不是也有可能是這種原因?
提出解剖的話,金子知道一定會被金元拒絕。而潛意識中,金子也不大愿意對劉氏的尸身動刀子,畢竟這一刀切下去。很可能就會破壞掉這具干尸的狀態。
只是還有什么辦法可以證明劉氏體內還有這種特殊的化學物質呢?
頭頂的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被烏云遮擋住了,天灰蒙蒙的,似乎一場秋雨即將降臨。
金子覺得要解開劉氏尸身的秘密,還有很多的調查工作需要進行,或許,她需要回一趟金府,向母親生前伺候過她的人了解一些情況。
“父親。不如先將母親的尸體先運回義莊吧,兒會盡快找出真相,等真相大白了。咱們再重新為母親擇日斂葬!”金子回過神來,將心中的想法暫時掩下,看著金元說道。
金元點點頭,一張白皙的面容枯皺無光。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
地穴崩塌。棺木殘破,石碑又被人為掘毀,金元斷然無法安心將劉氏重新草草安葬下去。而停尸莊雖然離衙門近,但朝廷有名言規定,停尸莊停放的尸體,必須與涉案案件的人員有關,劉氏自然不能停放在那里,也不肯定重新抬回金府。暫時放在義莊,是最好的選擇。
“看天色是要下雨了。咱們動作得快一些!”金子說道。
金昊欽應聲道好,與阿海協力將棺材蓋重新蓋上,將繩索套好,架上兩根木桿,讓小廝們過來幫忙,一道將棺木抬下山去。
金子將手上套著的帕子取下來,接過笑笑遞上來的水壺草草凈了凈手,便招呼著金元和樁媽媽一干人回去。
回去多了一副棺材,只能騰出一輛馬車裝運。
金子本來想要讓出自己的馬車,卻被金元阻止了,他吩咐小廝們將他馬車內的幾榻全部搬下來,拆了后車廂,再將棺木搬了上去。金元隨后跟金昊欽一道騎馬。
既如此,金子便在笑笑的攙扶下上了自己的馬車。
她有些脫力的躺在軟榻上,疲累的閉上了雙眼。
笑笑有心勸說什么,但見金子緊抿著嘴不言語,眉頭緊鎖,曉得她心中難過,卻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遂將勸慰的話又咽了回去。
樁媽媽也紅著眼,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窗口,望著徐徐往后退的景致回憶著過往的種種
搖搖晃晃的渡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轉道拐入義莊的那條大街。
義莊,一如既往的森冷寂靜。
馬車在逼近義莊大門口的時候,驚飛起一群在門前覓食的燕雀。
鳥兒撲棱棱的四下散開,嘰嘰喳喳的鳴叫著,似對這一群攪了它們覓食的外來者,深感不滿。
阿海從車轅上跳下來,大步跑上石階,將義莊的大門推開。
小廝們一路走來,都出了滿頭大汗,他們抬肘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主動上前,將劉氏的棺木扶下來。
金子打起精神,從車廂內下來,跟著一眾人一起進入義莊。
阿海尋了一個相對比較僻靜的地方,將兩條長條凳安置好,指揮著小廝將棺木小心放上去,他自己則往后堂去取來一個香案,放置在棺木的下方。
“師父,你放心吧,兒會好好看護著夫人的尸身的!”阿海將一炷香點燃,遞給了金子說道。
金子抿嘴一笑,點點頭,接過香,恭敬的對著棺木拜了拜,插在香案上之后,才回頭對阿海道:“謝謝你阿海!”
阿海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撓了撓頭皮,應道:“這是徒兒應該能做的!”
金元和金昊欽也很感激阿海的幫忙,金元甚至還掏出了銀子,讓他幫著給劉氏燒些元寶蠟燭,可阿海怎么也不肯收下,最后金元只能作罷。
一行人先后上了香之后,便出了義莊。
金子回百草莊,金元和金昊欽也是滿身狼狽,自然是回金府盥洗換衣裳去了。
折騰了一個大上午,午膳時間也早已經過去了。
金子回百草莊,在青青的伺候下洗漱更衣。而樁媽媽則因情緒還沒有完全的平復,草草換了身衣裳便上榻歇一會兒去了。
笑笑只能擔負起做飯的責任,一個人在小廚房里搗弄著。
青青提著水去了耳房。準備漿洗金子剛剛換下來的沾染著黃色泥土的素白襦裙。
金子沐浴過后,疲累感也隨之散去,她披著長發坐在堂屋的軟榻上一邊看著書。一邊晾著頭發。
堂屋門口的光影一暗,金子挑眉望去,正對上一雙燦亮的黑眸。
辰逸雪如塑像般挺拔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外,一襲標志性的黑袍挺如刀裁,目光如注緊緊的鎖著軟榻上如貓兒般慵懶蜷縮著的人兒,眉眼間閃過一縷疼惜的淡淡笑意。
金子用手輕輕的攏了攏耳邊的碎發,略帶驚訝的問道:“你怎么來了?”
他不是知道今天自己上山祭拜母親去了么?
若是沒有發生那出意外的插曲。或許此刻他們應該是剛剛下山,然后回金府一道用膳,或者去尋一家食肆一起用午膳。
“還好嗎?”辰逸雪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
沒頭沒尾的。什么意思?
金子將書本往邊上一放,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反問道:“怎么這么問?”
辰逸雪在廊下褪下屐履,踩著白色的棉襪進來。
金子這才發現他手里還提著一個黑色的釉質食盒。有淡淡的食物香味從食盒里飄出來。
“不著急。先吃飯吧,吃完再告訴我!”辰逸雪在金子身邊坐下,一面將食盒打開,取出里面精心烹飪的菜肴,淡淡道:“都是你喜歡的菜,里頭有很多貴重的佐料!”
金子有些狐疑的看著他。
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還沒用午膳?他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金昊欽將山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了?
時間對不上啊
金子很快便推翻了這個可能。
她不想憑著想象任意猜測什么,有什么問題,吃完飯之后。還是坦誠問他就好,愛情最忌諱的一點就是不坦誠和猜忌。
金子看著他在案幾上擺開的三道菜。柔柔一笑,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清炒藕片,入口爽脆甘甜,果然是大神出品,齒頰留香。不過沒吃到他所說的其他佐料呀。
金子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問道:“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貴重的佐料啊,沒吃出來!”
辰逸雪似乎有些失望的蹙起了眉頭,輕哼了一聲,兀自拿起筷子,享受起自己做的美味佳肴。扒了幾口飯,一向食不言寢不語的辰大神忍不住還是打破沉默了。
“珞珞,你沒有用心!”
金子忍不住笑了。
這家伙,就是小氣。
她端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送到辰逸雪面前,佯裝誠摯道:“好啦,對不起啦辰大神,是小女子的錯,竟然沒有品出來您菜肴中滿滿的愛心與用心。請接受小女子真誠的歉意,我以茶代酒,向您賠罪!”
辰逸雪用倨傲的目光看著金子,似乎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待金子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接過茶杯,舒心暢意的微微一笑。
“你是故意的!”辰逸雪戳穿金子。
金子嘿嘿一笑,剛還是還真是沒反應過來,倒是他的那說的‘用心’兩字讓她恍然領悟過來。
二人說笑了幾句,便又進入用餐狀態,偶爾說兩句話,便各自安心吃飯。
笑笑將做好的飯菜端出小廚房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站在廊下守候的野天。
她疾步走過來,探著腦袋往堂屋內張望,這才發現辰郎君早送來了愛心午膳。
“野天小哥”笑笑低聲喚了一句,見野天轉過頭來,便問道:“辰郎君怎么知道我家娘子沒有用膳,不會是湊巧而已吧?”
野天紅著臉一笑,讓笑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問一個問題也臉紅?
“或許真是湊巧吧!”野天含糊道。
“哦,那我便不進去攪擾了,你守著吧,娘子有什么吩咐了再喚我,我去屋里叫樁媽媽出來用膳去!”笑笑道。
“好,你快去吧!”野天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