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興安坊的大街經過,視線里各種各樣的雕樓宅邸茶樓酒肆從眼底一一滑過,讓金子有些目不暇接,不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四下張望。
車窗的另外一邊,袁青青和笑笑正擠在一塊兒,嘰嘰喳喳地談論著上京城的繁華與熱鬧。
樁媽媽則有些感慨的抹了抹眼淚,二十多年了啊,自從陪著夫人出閣后,她便不曾再回帝都,原想著此生便要在桃源縣的金府大宅里終老了,卻不想托了娘子的福,還能回帝都看一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時光荏苒,日新月異,上京城,早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似乎變得更加宏偉壯觀大氣磅礴了.
“劉家的宅邸離皇城較遠,在城東,但那里設有東市,卻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西市就比較混雜,各色人等三教九流的都有。”樁媽媽看了一眼身邊的金子,主動介紹道:“老奴聽說端肅親王府所在的榮安坊倒是接近皇城腳下,從榮安坊到朱雀門,也就是一刻鐘的車程!”
金子笑著點了點頭,心想那可是個黃金地段,那里的房價應該是死貴死貴的吧?
不過樁媽媽短短的兩句話卻給金子提供了極多的信息量。
跟她猜想的不差,古人都極重視風水地理,皇城位于上京城的中間,屬于龍眼所在,龍氣聚集之地。
城東就好比龍脊,地勢較高,不必擔心水患問題,是城中權貴大閥們爭相聚居之所。東市設置在城東,那里的商品物事自是奇珍薈萃琳瑯滿目,高端大氣上檔次。專供權貴大閥消費。因而樁媽媽說那里地價奇高,寸土寸金,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這就跟現代的商業市區一個道理,郊外的房價跟市中心的房價。那完全不是個檔次的,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呢。
七拐八彎了過了幾條大街,馬車便停了下來。
笑笑和袁青青率先下了馬車,伸手將金子扶了下去。
已經入了冬,一下車便能感覺到一股森森寒意。
樁媽媽忙從車上拿了斗篷下來,抖開披在金子身上。
金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入目是筆直干凈的街道,兩邊設有排水溝。道路兩旁皆有栽樹,只是冬日里,樹干光禿禿的,連一片葉子也沒有。
街道兩邊的房舍鱗次櫛比,墨綠的琉璃瓦重檐屋頂,飛檐斗拱,建筑風格典雅大氣,只除了門前的門匾不一樣之外,模樣竟差不了多少。
金子暗暗在想,以后出門一趟。回來要是迷了路或是走錯了門那就糗大了。
劉謙也從馬車上下來了,或許是回到了他的地盤上,此刻見他精氣神十足。全然沒有風塵仆仆顛簸勞神的模樣。他大步走過來,看著一襲丁香色折枝繡蘭短襖襦裙,猶如清荷亭亭昂立枝頭的金子,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外甥女隨了阿云,本就長得極美,再好好打扮打扮,就是傾城之姿,賃是帝都四大美人也不能搶去她一分風頭。
“瓔珞,咱們劉府到了!”劉謙含笑道。
金子循著他的指尖望去。果真看到了學士府三個金漆大字。
門上似有人早接到消息,正分兩排而立。翹首等著他們過去。
為首有幾個年輕男子和娘子,眸光熱切。盈盈含笑地望著這邊。
金子禮貌的笑了笑,回頭看著劉謙,淡淡道:“舅舅,容兒去跟辰郎君道別!”
劉謙一路隨行,怎會不曉得這二人的情況?雖然辰郎君現在比陛下親生的逍遙王差了一些,但怎么說也是蕙蘭郡主的嫡長子啊,將來不定就要給端肅親王承爵,那身份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躍上親王之位,那跟逍遙王沒差多少了。
他心中一番計較后,便允了金子,讓她過去與辰逸雪道別。
野天早就在辰逸雪的馬車邊上候著了,不過中間隔著幾輛馬車,還有隨行的護衛遮擋著,倒是看不到前面金子和劉謙到底說了些什么,此刻見金子盈盈走來,野天眉眼一亮,忙對車廂內的辰逸雪說道:“郎君,金娘子來了!”
辰逸雪嗯了一聲,聽不出什么情緒。
金子才剛走到車轅邊,便見車廂內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
野天忙上前將擋風幕簾拉開,搖曳而柔和的光線鉆進車廂,將一張白皙的容顏映襯得越發立體,劍眉微揚,幽深如水的眸子就如星辰般燦然生輝,挺俊的鼻子下,清潤的薄唇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略帶桀驁,又有說不出的迷魅獨絕!
金子也柔柔笑了。
一身女兒裝的打扮,又略施了粉黛,笑靨妍妍,云鬢雪腮,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彎著,靈動明亮,含笑凝睇間別有一番神韻,煞是撩人心懷!
她將小手放在辰逸雪的掌心中,陸路的四天,除了偶爾下馬車能說上幾句話之外,短短的距離卻因不能常常相見,仿若被生生隔開了幾個世紀。
辰逸雪握緊金子的柔夷,丁香色的裙擺在車轅邊劃開一道弧度,人便閃身進入車廂。
“已經到了劉府門前,那里也已經有人相迎出來,我不能耽誤太久。”金子被辰逸雪緊緊的圈在清冷的懷抱中,忙仰起頭,長話短說。
“我知道!”辰逸雪的聲音低啞,他低頭在金子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手圈得更緊了,笑道:“若是咱們在桃源縣就成親了多好?我就可以直接把你領回家!”
金子哈哈一笑,這個家伙。
她的笑聲還沒完,就見辰逸雪傾身下來,封住了她飽滿瑩潤的朱唇。此次分開,隔著兩個家族的重重高墻,再見,可就不比百草莊那時容易了。
還未分開,便已經開始思念。
強烈的,想要將她據為己有的讓辰逸雪舍不得。舍不得離開她
車廂內很安靜,只剩下彼此低低的輕喘。
戀戀不舍的結束了一個綿長的吻,金子整個人軟軟的倚在辰逸雪的懷抱里。火熱的溫度還在她的臉上流連,久久不退。她的心撲撲的跳著。就像瞞著家長偷偷做了壞事的孩子。
剛剛明明是跟劉謙說只是過來道一聲再見的
二人間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可聞。金子看到辰逸雪纖長白皙的脖頸微微抖動,便聽他醇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回去我便跟外祖父和父親母親將我們的事情說了,珞珞,等我的消息!”
“好!”金子紅著臉點點頭,從他懷里掙扎著起身,一面道:“我得下去了,讓人久等。不禮貌呢!”
辰逸雪嗯了一聲,幫著金子整理好裙擺。
金子挪著身子準備下馬車,聽身后的人兒又依戀的喚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身形一頓,轉頭貼過去,在他如玉的俊顏上落下一吻,笑道:“最后的goodbyekiss!我真的得走了”
看著落荒而逃似的倩影,辰逸雪露出了一抹溫柔至極的淺笑。
放下車簾后,遣了野天代表自己去向劉謙道別,便吩咐護衛啟程。改道榮安坊。
“大老爺返家了”前面有小廝喊了一聲,緊接著,學士府兩邊的小廝便都喊了起來。
場面還是挺熱鬧的。眾人皆是笑臉迎人,金子也忙跟著扯出笑容。
“大哥回來了,一路辛苦了”其中一名身穿玄色錦袍的中年男子迎上來,笑意和煦,言行恭敬。
金子略掃了他一眼,眉眼跟劉謙有幾分相似,想必是他庶出的弟弟吧。
他一人過來后,身后緊跟著有過來幾個穿著錦緞的男男女女。
劉謙指著金子介紹道:“這是阿云的閨女瓔珞!”說完,便笑著掃了眾人一眼。側首對金子說道:“先進府中安置下來,一會兒舅舅再一一介紹家中之人給瓔珞你認識!”
“是。兒聽舅舅的!”金子規規矩矩的應了一句。
劉謙見金子如此恭謹,心中也甚感愉悅。忙讓小廝幫著樁媽媽幾個將行禮搬進去。
因事先捎了信回來,劉府倒是一早便收拾好了廂房,開始只道是劉府庶出女兒生的孩子,也沒在意,便準備將后院西次間拾綴出來給金子暫住,后來在洛陽城因命案耽誤,劉謙便飛鴿傳書回來,并讓他們精心準備好各種女子用品,還特意吩咐將雅怡苑騰出來給金子居住。
當時府中的人都嚇了一跳,這雅怡苑可是府中最好的一處院子了,就是劉謙庶出的女兒要住那里,他都不同意呢,雖然是庶出的,但也是家主的閨女啊,怎么著也比一個庶出妹妹生的女兒親吧?
眾人雖然狐疑,但劉謙發了話,自然不敢不從,只是后來也打聽了一番金元嫡女的事情,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啊。
乖乖,這次她進京,竟是奉召而來的。
這天下蕓蕓眾生,別說一介女子,就是男子也從不曾聽聞哪個平頭百姓能得陛下傳召的啊。還是個操持仵作賤業的人,嘖嘖,這女娃娃,可是要逆天了啊,難不成要打破大朝立朝來的傳統不曾?
又聽說了她許多的事跡,知道她便是入了逍遙王法眼的金仵作,劉家人哪里還敢懈怠,忙將雅怡苑騰出來,細致地打掃裝扮一番,等著金子入住。
劉謙和夫人顧氏親自領著金子主仆去雅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