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只能再深入地調查聚榮樓收地事件里頭是否還有其他人卷入其中,若還有的話,已經出手的鬼腳七想來也不會停下來,一定還會有命案發生。
眼下偵探館和衙門能做的就是跟時間競爭。
爭取在鬼腳七下手之前,追查到他的行蹤,將人逮捕歸案。
金元身邊暫時有辰逸雪安排的三個暗衛,他們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功夫身手都非一般人可以相較,要是發現了鬼腳七的身影,應該能與之糾纏一段時間,再趁機送出訊號,由趙虎集結衙門的人趕去支援,拿下他應該并非難事吧?
辰逸雪將任務布置下去后,趙虎便領著秦真等人回衙門,抓緊調查。
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西沉,只留天邊一抹火紅色的霞光。
慕容瑾起身,踱步走到窗邊,手搭在楠木窗欞上,下意識地敲打著,目光凝著天際的血紅怔怔出神。
“辰郎君,你說鬼腳七會不會在仙居府渡頭另行乘船,趕去帝都呢?”慕容瑾忽而想到了什么,回頭朝軟榻上姿態嫻雅的辰逸雪眨了眨眼,猜測道:“那個陳弼,不是前吏部尚書劉景文的妻弟么?陳弼自己沒有當官,能讓官場上的人護著他,能讓前府尹大人和言非卿賣那么大面子給他,無非是看在了陳弼與劉景文的裙帶關系上。鬼腳七要報仇。一個一個都算上的話,劉景文應該也算是其中一個劊子手吧?是故在下猜想,他會不會將劉景文‘欽點’為下一個報仇的目標!”
辰逸雪清冽的目光從手中的卷宗上錯開。看向慕容瑾,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能舉一反三。不過你剛剛都說了,陳弼有官場上的人護著,那前府尹大人應該也算是一個吧?若鬼腳七要報仇,又怎會舍近求遠,跑到帝都那么遠的地方去,不是該將仙居府里頭的人物一個一個處理了再說么?”
“五年前。劉景文還是吏部左侍郎,吏部凌駕于六部之首,其手中能行使的權利比其他五部更高。在下不知道劉景文當年有沒有利用自身的權職。在聚榮樓收地案中起壓迫性作用,但不能排除是底下的官員,為了抱上劉景文這棵大樹,而主動示好賣乖。”辰逸雪補充道。
慕容瑾表示認同的點點頭。旋即反應過來。略有些緊張的回道:“那,那依辰郎君所說,前府尹大人豈不是很危險么?”
“在下不知道,若當初他有參與進去的話,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辰逸雪淡淡的說道。
“那咱們是不是該盡一盡義務,提醒前府尹大人一聲呢?”慕容瑾從窗邊走回來,皺眉問道。
辰逸雪抬眸看他一眼,笑了笑。“這點無需咱們費心了。難道慕容公子認為言非卿的死,陳弼的死還不夠給前府尹大人敲響警鐘么?”
慕容瑾嘿嘿一笑。應道:“那倒是,想來惜命的府尹大人如今應該是高手護衛片刻不離身了吧,在下還真是瞎操心了!”
辰逸雪不以為然,修長手掌拂過卷軸,將卷宗仔細卷好收起來,隨后起身,目光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啞聲道:“在下先回辰莊了,三娘在等我回去用晚膳呢!”
慕容瑾朗聲笑了笑,說道:“辰郎君真是命好啊,在下對您,可真是羨慕嫉妒恨吶!快回去吧,免得金娘子久等了,站在辰莊門口,望穿了秋水......”
辰逸雪不理會他,背著手,兀自邁長腿出了房間,英俊側顏的嘴角微揚,帶著掩不住的幸福笑意。
長樂已經將馬車備好,在偵探館的門外等候著。
辰逸雪出門后,習慣性的掃了一眼東市上的長街,就在視線收回的時候,猛地一頓。
剛剛,有一個戴著斗笠,身穿灰布短揭的男子站在長街的對面,對著他詭異一笑。
雖然只是一瞬之間,但辰逸雪的腦海中便電光火石的閃過樓上鬼腳七那飽經歲月滄桑容顏的畫像。
辰逸雪心弦一顫,很快便穩住了情緒,快步走上長街,追尋著那人的身影。
可東市上人來人往,且那人身法極快,很快就隱匿于人流之中,不見蹤影。
長樂見狀,忙跟著追上前去,問道:“郎君,您要買什么東西么?”
“不是!”辰逸雪知道再怎么找,也不可能在人流絡繹的東市長街上找到鬼腳七的身影了。他轉頭對長樂說道:“你在外面等著!”
長樂哦了一聲,看著辰逸雪大步返回偵探館。
慕容瑾在茶水間吃著成子剛剛切出來的水蜜桃,一口一片,滿嘴甘甜,吸溜著哈喇子,指著成子吩咐道:“一會兒給辰娘子送幾個過去,這桃子真好吃,她一定喜歡的!”
成子忙應聲是,抬眼看辰逸雪進來,有些吃驚的說道:“辰郎君怎么回來了?”
慕容瑾聞言,放下手中的竹簽,回頭問道:“辰郎君忘了什么東西么?”
“鬼腳七回來了!”辰逸雪簡單明了的說道。
鬼腳七回來了?
慕容瑾眨眨眼,明白過來。
鬼腳七從仙居府回來了!
辰郎君怎么知道?
慕容瑾用目光詢問著辰逸雪。
“我剛剛在長街上看到他了!”辰逸雪解釋道:“現在我擔心他下一步可能會對金大人不利,你跑衙門一趟,若是大人晚上要回府的話,路上一定要小心,若是留在衙門,也要加強人手戒備!”
慕容瑾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此刻就在桃源縣啊,陡一想,他便不由打了個冷顫。
“好。在下現在就去。”慕容瑾沉聲道。
辰逸雪還在腦中回味著剛剛鬼腳七那詭異的笑意究竟是個什么意思,心中沉沉,只嗯了一聲便轉身出了偵探館。
這一次他沒有再看長街,而是動作敏捷的上了馬車。
他總覺得鬼腳七的笑意,充滿了挑釁的意味,此刻金子并不在身邊,他心神驟然有些不寧。忙催促著長樂啟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辰莊。
馬車艱難的繞出東市的長街,上了阡陌之后。車輪便轆轆的旋轉,飛馳起來。
入秋后的日頭漸短,剛剛在東市上還有些清亮的天色,此時已經褪去。暮色四合。秋風拂過阡陌兩邊的稻田。稻桿在被吹彎了腰,稻穗纏繞碰撞在一起,發出一陣嘩嘩聲響,仿佛帶起一片無盡的蕭瑟和惆悵。
辰逸雪無心賞景,目光匆匆掠過窗外的景致,只希望快些抵達,又在心中暗自祈禱,自己剛剛所想。不過是杞人憂天。
瓔珞,一定平平安安地在辰莊等著他回來!
馬車收緩了速度。長樂收起一側的韁繩,拐彎進入通往辰莊的那條分岔道。
辰逸雪挑開車窗的竹簾,隔著遙遠的距離望向遠方。
他知道,金子這個時辰,會領著青青和小瑜來門口等他。
隔著一小段距離,便看到了辰莊門口埕亮通明的燈光,辰逸雪心頭的不安終于被掩了下去。他放下竹簾,松了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發現自己的掌心,竟有濕膩膩的冷汗。
外面有喧雜聲紛沓而來,辰逸雪坐在車廂內,問了一句:“怎么這么吵嚷?”
“不知道呢郎君,兒只看到咱們辰莊門口擠了好些人,都提著燈籠呢!”長樂一面瞇著眼睛看遠處,一面應道。
辰逸雪才剛平復下去的緊張和恐懼陡然又竄了起來,忙讓長樂快些上前。
“郎君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旋即,玉娘便紅著眼,一臉焦急地從人群中大步走出來,直奔向辰逸雪的車駕。
辰逸雪已經從馬車上下來,迎面正對上了玉娘焦慮緊張的神情。
“郎君......”玉娘喚了一句。
“玉娘,發生什么事了?”辰逸雪努力掩下情緒,開口問道
玉娘忍不住掉下淚來,哽聲道:“少,少夫人不見了!”
辰逸雪只覺得耳邊轟隆一聲,身形晃了晃,一口氣憋在胸腔里,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握。
“究竟怎么一回事?瓔珞不是一直在辰莊了里么?怎么會不見了?”辰逸雪冷眸如電的掃向玉娘以及她身后一干子仆婢,聲音冰冷透骨。
玉娘一臉的自責,點頭道:“少夫人今日一直在莊子里的,晚膳還是她自己下的廚。后來少夫人囑咐奴婢將膳食擺上去,凈了手后便領著青青和小瑜出來外面等著您。奴婢想著在自家莊子門口,平素少夫人沒跟著郎君一道出去,也是在這個時辰出來等候的,便沒有留意。”
“瓔珞身邊不是有青青和小瑜嗎?她們兩個現在何處?”辰逸雪沉著臉問道。
問話間,青青和小瑜已經上前來了,二話不說就在辰逸雪面前跪下,倆人泣不成聲。
“怎么回事?說!”辰逸雪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冷靜問道。
“剛剛奴婢們陪著娘子在門口等郎君,后來有個農夫打扮的老伯匆匆從莊子前走過,不慎摔了一跤。他年紀有些大了,倒下后一直在哪兒呻吟起不來。娘子忙讓奴婢上前去扶起那老伯。后來詢問,那老伯說他帶著孫女兒去田里收稻谷,孫女兒不幸被田里的一條蛇咬傷了,他生怕是毒蛇,不敢帶著孫女兒走動,只想著快些上東市去請大夫,沒想到人老了,腿腳不利索,越是緊張,就越出岔子!”青青一邊流著淚,一邊嗚嗚咽咽的說道。
小瑜見她如此,忙擦干淚,續道:“少夫人聽老伯那樣說,擔心那女娃的傷勢,便跟老伯說自己略懂醫術,先跟他去田里看看。而后少夫人就吩咐奴婢回莊里取藥箱跟上,又讓青青去百草莊那邊看看老神醫可回來了,若是回來,一會兒就將女娃送百草莊,再讓老神醫瞧瞧。
于是奴婢就趕忙回院子取藥箱去了,青青去了百草莊,只余那老伯和少夫人在外面等候著。等奴婢提著箱子出來的時候,少夫人和那老伯,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