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兒”辰逸雪輕喚了一聲,在看到辰語瞳的那一剎那,似乎心被什么溫暖的東西漸次填滿了。
他一時忘了,他的妹妹,也是個極聰明的女子。
“大哥哥,我已經聽說了嫂嫂失蹤的事情。所以馬上從毓秀莊趕回來了!”辰語瞳黑色的瞳孔里也有傷痛之色,上前握了握辰逸雪沁涼的手,給予他力量和安慰。
辰逸雪嗯了一聲,唇角微微上揚,說道:“語兒說的這兩種方法很合理,若是換成我是兇手,恐怕也會采取類似的方法。”
趙虎應了聲是,忙打探第二種操作方法是如何的。
辰語瞳頓了頓,黑嗔嗔的眼珠子靈動的轉了轉,說道:“操作白磷的燃燒難度其實挺大的,但是要計算好溫度,定時引燃,也是可以做到的。白磷的燃點只有四十度,燃點比較低,但燃燒后的溫度非常高,點燃人體后,可以深達入骨,只要著火,就沒有解救的可能。”
眾人因辰語瞳的話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雖然聽不懂她口中的四十度和燃點是什么,但她的大致意思,大家都能聽懂了。
金元更是雙腿發軟,身子經不住驚嚇,搖搖欲墜,幸而身邊有捕快看著,忙上前去扶了一把。
辰逸雪焦慮不已,背著手在原地來回轉了幾圈,回頭對辰語瞳等人道:“鬼腳七在信中說巳時之前就能救出瓔珞,我剛剛在反復思索他這句話的深意。依現在的氣候,早上日出的時間大略在卯時三刻,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必須要有兩個時辰以上的日照,才能達到語兒剛剛所說的燃點。但是這個地方又必須是無人出入、不通風又有日照的地方。可鬼腳七抓走瓔珞。為的就是享受復仇的快感,若是沒有人看到的話,他又怎知道這場兵與賊的較量。是誰贏了呢?”
在場的捕快,包括偵探館的所有員工都一臉苦色。讓他們明刀明槍的跟鬼腳七干上一架,他們就是拼了命也要上去,可該死的鬼腳七竟然出了這種難題,什么溫度燃點啥的,哪是他們能懂的事情?
辰語瞳皺了皺眉,尋思了一會兒才道:“大哥哥說的有道理,比較容易吸收日熱的器材大概有鐵皮和玻璃這種物質,這兩種都有一定的導熱系數。這樣吧。你們先分散到處找找,尋找那些能在日出之后第一時間照耀到的地方,特別是有鐵和玻璃的地方,都要留意。我去找毛老先生,他以前在上京城當過欽天監,了解天文這些東西,應該能掌握到氣溫在幾個時辰之內的變化,這樣就能準確的計算達到四十度所需要的時間!”
眼下只能這樣了,大家彼此相視了一眼,互相給對方打氣。在原地劃分好各自搜索的區域后,便散開了。
辰逸雪與辰語瞳一道上馬車,去找前欽天監。毛老先生咨詢相關的天文知識。
喧囂的辰莊在眾人離去之后,又開始恢復靜謐。
青青小瑜兩個,哭得眼睛都腫了,樁媽媽更是暈厥了過去,好不容易醒來,聽到青青和小瑜說起辰語瞳剛剛發表的說法,想到金子目前的險境,又是一陣悲慟焦心,掙扎著起身。對著劉氏落葬的方向,跪拜磕頭。祈求老天庇佑
而此刻,金子正安靜地平躺在一張軟榻上。身體被麻繩緊緊地捆綁住。她的呼吸很流暢,也很平穩,白皙清雋的面容恬靜而安然,雙眸緊閉,卷翹的羽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剪影,似乎陷入了冗長的沉睡。
夜涼如水,星光閃耀,透過晶瑩剔透的玻璃罩頂照耀下來,在她涂著白磷的衣料上折射出點點璀璨光斑,宛若天界仙子一般,美輪美奐,又如同童話故事里的睡美人,沉睡千年,只為了等待即將喚醒她的王子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衙門的捕快們,偵探館的員工們,辰逸雪和辰語瞳的暗衛們,都在緊鑼密鼓,爭分奪秒地搜尋著金子的下落。
這個晚上的桃源縣,似乎成了一個不眠之夜,宵禁被取消了,各個坊間的門暫停下鑰,百姓們不知發生何事,只貼著自家窗門,探著腦袋張望外頭的情況。
在卯時即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慌亂了起來。
金元的臉色一片慘白,他已經走不動了,癱坐在黑黢黢的草地上,淚如雨水般,流個不停。
“他怎么不來殺我,怎么不來殺我啊”金元低吼道。
趙虎也有些絕望了,他讓另一個同僚照看著金元,打算再去查查桃源縣有哪些地方設置有玻璃的。
玻璃是近些年才從樓月國引進的,非常珍貴,造價也很高,不是一般的人家能用得起的。像珍寶齋的樓道口,就安置了一塊。引進玻璃也有一定的途徑,趙虎打算找珍寶齋的掌柜聊一聊,說不定他知道哪個地方,哪戶人家家里有玻璃這種東西。
就在趙虎準備上馬離開的時候,有同僚傳來消息,前任仙居府府尹大人死了。
在昨晚的黃昏時分被殺害,與他一道被殺的,還有一個小妾,那還是他致仕后新納的呢。
趙虎很平靜的點點頭,鬼腳七在信中就說了,辰郎君救不了周府尹,他的死,沒有什么意外。
倒是金元聽了,淚水流得更兇了。
該死的人都死了,偏偏他活著,卻讓瓔珞替了他如此受罪。
金元心想,若是瓔珞有什么三長兩短,他也就跟著去了。
而那廂,辰逸雪和辰語瞳從毛老先生處出來的時候,心情也是沉甸甸的。
與辰語瞳的推測沒有什么出入,毛老先生也斷定,明日的陽光在辰時到巳時這個時間段,若是照射于密閉的玻璃物事上,其溫度完全能將白磷引燃。
辰逸雪的眼眶微微泛紅。看著天邊露出云層的那一絲魚肚白,他的心一陣刺痛。
腳下一頓,那刺痛感襲來。如海浪般層層疊加逼近,刺得他鼻子酸軟。眼前一陣迷蒙。
辰語瞳的心里也很焦慮,她在神思緊張或者集中精神想事情的時候,便會咬手指。她下意識地咬了幾下,不經意間咬重了,疼得她齜牙咧嘴,激靈一下緩過神來,拍了一下手掌道:“大哥哥,咱們漏了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辰逸雪心頭微怔。轉向她問道。
“聚榮樓,聚榮樓服務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連珍寶齋都有本事引進玻璃鏡,何況是聚榮樓?里頭不是有舞曲這一項娛樂么?聽說聚榮樓那里的舞娘,都是對著玻璃鏡練舞的,務求身姿婀娜,體態誘人,所以當時聚榮樓花了好大一筆銀子,從樓月國運了一批玻璃制品”辰語瞳急急道。
辰逸雪眼睛一亮,拉著辰語瞳的手道:“咱們立即趕去聚榮樓!”
辰語瞳嗯了一聲,二人上了馬車。命長樂飛奔去聚榮樓。
此刻,聚榮樓就如同一只沉睡的巨獸。尚不到開門營業的時間,周圍的門窗緊閉。門前的燈盞似乎也因為蠟燭燃盡而覆滅,只燈下的碧綠垂珠在風中拍打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辰逸雪命長樂上去敲門,不過敲擊了半天后,聚榮樓內都無人前來開門。
就在辰語瞳打算召暗衛破門而入的時候,街上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
二人循聲望去,正看到趙虎騎著高頭大馬從遠處趕來。
“趙捕頭!”辰語瞳喊道。
趙虎眼睛閃著犀利的光芒,一個利落的翻身,從馬背上下來。拱手對辰逸雪和辰語瞳道:“辰郎君和辰娘子可是查到了聚榮樓有玻璃物事?”
“正是,趙捕頭也查到了么?”辰語瞳問道。
“是。找到了珍寶齋的掌柜,他說聚榮樓也有引進樓月國的玻璃制品!”趙虎說完。眼睛瞟向聚榮樓緊閉的大門,揮手對身后的捕快道:“來不及了,將門給撬了吧!”
幾名捕快應聲上前,刷拉一聲,抽出佩刀,幾下就將楠木門給劈開了。
辰逸雪的心撲通撲通跳著,斂眸疾步走了進去。
聚榮樓很大,眾人分開尋找。
而金子在沉睡了許久許久之后,終于幽幽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時候,正看到了透明的玻璃罩頂,通過罩頂,還能看到透著盈亮光芒的蒼穹。她扭了扭脖子,只覺得后勁一陣麻痛,再轉頭,則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此刻似乎躺在一個花房里,周圍都是郁郁蔥蔥,姹紫嫣紅的花草。
金子驚呼一聲,想要起身,卻被身上的繩索緊緊束縛著,動彈不得。
她莆一掙扎,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袍上竟有白磷粉,混沌的思緒陡然被這一刻的驚訝激醒。
金子意識到,她此刻的環境,非常的危險。
花房里溫度在漸漸變高,一旦抵達燃點,她身上的白磷便會自燃,到時候,她就要被活活地燒死了
金子白皙的額頭因為緊張而冒出了汗珠,她努力掙扎了幾下,麻繩收得有些緊,勒得她的手臂刺痛,可她卻不渾不在意,依然扭著身子企圖將麻繩掙松一些。相比起一會兒自燃必死的后果,此刻受點皮肉傷又算得里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