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時不狂妄,這是前世她總結的經驗。素妍依舊不驕不傲地道:“爹爹、娘親,女兒已拜朱先生為老師,還請爹娘不要責怪女兒事先沒與你們商議。”
江舜誠面露大喜:“沒想到啊,真沒想到,朱大鴻儒居然收我女兒為學生。這皇城書院、李家書院有多少才子、名士,我女兒真是了不起。”
青嬤嬤聽江舜誠如此說,得意道:“相爺,這兒還有朱先生給小姐的見面禮呢。”
“給我瞧瞧。”江舜誠接過青嬤嬤手里的畫軸,又看到一邊有本字帖,越發歡喜,“朱大儒的親筆丹青,可不易得,是花錢也得不到的好東西。這本蘭亭序雖不是王羲之的真跡,可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字呀,這字雖形似,但神韻與王羲子的蘭亭序截然不同,灑脫自如,流暢飄逸,自成一派,好!好!”
幾個人展開西山秋景圖細細地品鑒著,江舜誠突地憶起過往,自己年輕那會兒也是有名的才子,可幾十年的官場風波,活脫脫變成了一介官宦。世人都道他玩弄權勢,朝中清流一派又最看不起他,如今有一個做了朱大鴻儒學生的女兒,也許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他隱約之間,看到新的契機,從權臣、奸臣轉變為能臣、賢臣的機會。
素妍對身后的青嬤嬤道:“嬤嬤,勞你回一趟得月閣,把我今兒給娘親和二位嫂嫂挑的禮物取來。”
青嬤嬤應聲,喚了白菲過來。
不多會兒,白菲取來倭扇,素妍將扇子分贈給虞氏、沈氏與孟氏,雖說不算名貴的東西,在這炎炎夏日得了把漂亮又實用的扇子,她們很是歡喜。
江舜誠對西山秋景圖愛不釋手,拿在手里,從上到小,從大到小地細細欣賞。
“爹爹,女兒最愛的是這本蘭亭序,這幅畫女兒就孝敬給爹爹。”
江舜誠笑罷,覺得自己拿了女兒的東西,心中過意不去,道:“這可是朱先生送給你的。”
“現在是我的,我送給爹爹。況且,朱先生也非世俗之人,他送畫和字帖給我,就是要我用心學習。”
“妍兒這話說得在理,如今你是朱先生的學生,更要用心學習,不可懈怠。需要什么,只管告訴爹爹和你娘親,我們江家,就要出一個才女了。”
“爹爹這話往后還要少說為妙,免得被人瞧了笑話。女兒亦不敢污了先生的名頭。”
看著如此謙遜的素妍,江舜誠越發覺得欣慰,小心地將畫收起,“來人,傳暮食!”
這晚,一家人坐在一起慶賀素妍拜了名師。
用罷暮食,沈氏滿心好奇:“小姑子,你是如何闖過三關的,且與我們細細說來。”
素妍低垂著腦袋:“大嫂,我與先生有約定,不能將如何闖關之事傳揚出去,還請大嫂體諒。”
沈氏不無遺憾,憶起中午時聽白菲與青嬤嬤說過,今晨素妍買了張古琴,還令店家把琴弦拆去,只無怕這無弦琴也有一個用處。
這樣的舉動,足夠他們遐想聯篇。
江舜誠并不追問,道:“這事既是妍兒與朱先生的約定,不說也罷,大家都得尊重。人,無信而不立,妍兒做得很好。”
素妍淡淡笑著,目露感動,江舜誠回以一個寵溺而驕傲的眼視。
孟氏自來少語,只用心品茶。
今晚,素妍很歡喜。江舜誠夫婦看到了一個淡然、從容的素妍。年齡不大,卻能做得這么好,頗讓他們倍感欣慰。
江舜誠令人取了棋盤,父女二人對奕。沈氏與江書鴻在一旁瞧著,看著冷靜應對,棋藝進步的素妍,江書鴻另眼相看。
一盤棋下結,江舜誠大笑幾聲:“妙啊!為父只以兩子險勝,妍兒的棋藝進步很快,為父頗感欣慰。聽青嬤嬤說,這些日子你日日習練書法丹青,又用心學習棋藝,刻苦用心是沒錯,可你還是孩子,得休息好。”
若是他的某個兒子、孫子如此刻苦、用心地學習,江舜誠定會大加贊賞,但因是最小女兒,唯有心疼。
“爹爹放心,女兒明白。自不敢辜負爹娘、負了先生,自當用心。從明日開始,女兒就要去朱宅學習,還請爹爹應允。”
江舜誠對江書鴻道:“你從相府侍衛里挑上四個武功好的,讓他們保護好小姐。”
“是。”
江素妍拜了名師,這對江府來說都是件天大的事。江書鴻此刻總算是明白父親那句:可惜妍兒生為女兒身。
那深深的嘆息里,有著無盡的遺憾。
江素妍到底是女兒家,否則江書鴻還真要吃醋了。他膝下也只得三個兒子,這個小妹比他的兒子還要小上幾歲,雖是兄妹,更像父女。
沈氏道:“小姑跟朱先生學習哪些才藝?”
素妍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琴棋書畫,主要是書畫,其他的了曉三四即可。”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各自散去。
沐浴完畢,素妍躺在涼榻上,手里捧著蘭亭序。字字都是這樣的好看,她心里不由得暗暗地想到:什么時候,也能練得一手朱先生這樣的好字來。
不知不覺間,竟已睡沉。
青嬤嬤走到榻前,想要將她手時的書擱下,剛一觸及,素妍就睜大眼睛,一副戒備:“嬤嬤!”
“小姐,這些日子你太累了。早些睡吧,我給你打扇子。”
她將書壓在枕下,“有勞嬤嬤。”躺好身子,一股股扇風吹在臉上,涼爽宜人,她為了今日拜師成功,暗暗地準備了那么久,練書法、學丹青,再琢磨棋藝,好在下棋雖輸,卻沒有輸得太難看,只是她沒想到朱武要她抄經。
到底要不要告訴朱先生,其實是她太過熟悉安魂經的緣故。這經書,她幾乎是倒背如流,抄寫數載,不背也會背了,實在沒什么稀奇,偏偏朱武還以為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唉,尋了時間,還得與他細說才好,她可不想被人誤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