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誅滅奸黨”這一震驚朝野的大案里,胡長齡、曹玉臻是立有大功之人。平息此事后,二人雙雙被加官厚賞。沉寂數十年的胡長齡,在年過六旬后,被新君拜為右相,再展昔日江舜誠的榮光。
致使曹、胡兩位的婚姻倍加穩固,就連胡香靈毒殺庶子、庶女,曹玉臻也是一味縱容,不敢罵斥她半句。
江書鴻道:“爹把充盈國庫銀兩的事交給德松,這……”
張德松是江舜誠最信任的學生,雖然他的學生很多,有時候都記不得某某地方小官員亦是他的學生。每年到年關時,總會收到各處源源不斷送來的禮物。
江舜誠也不避諱素妍,掃了二人一眼,伸手輕拍著張德松:“不要以為是棘手之事,已替你打點好了,是現成的功勞。你是我的侄女婿,這等好事,豈能便宜了別人去。”
素妍的堂姐江素婷嫁予張德松為妻,江素婷乃是江舜誠弟弟江舜信的長女,自幼在江舜誠夫婦身邊長大。她到皇城奔親時,不過六七歲的模樣,待她出閣后,素妍方出生。于江舜誠來說,雖是侄女,卻情同父女。
張德松愁眉頓展,笑著作了揖:“學生謝老師提攜。”
“嗯!”他應了一聲,“皇上老了,而我們被清流、百姓視為奸黨,我們就徹徹底底干出幾件大事,讓那些人瞧瞧,我們心中有朝廷,有百姓。相關事宜,已交托大管家著辦。德松你只需做做樣子,帶人去江南轉一轉,聽大管家吩囑行事。到了江南,一切小心。別和往常一樣,拿人財物、消受美人。這回你是能吏、好官。”
江書鴻真是覺得父親變了。
是做樣子,而不是要做什么,卻能替皇帝籌集到銀兩。
很顯然江舜誠是想把這些年收受的賄賂上繳國庫,還與朝廷。
江舜誠似明白了他的疑惑,道:“這么做,是在我們留后路。皇上重用我等,將來的新帝能否重用?令人深思。我們若是能做些實事,得民心,就算新帝不重用,卻也不能拿我們殺雞儆猴。德松,此次巡視江南,籌備銀兩,辦好了就是大功。”
“老師放心,學生定辦好差事。”
難怪江舜誠在朝堂上說出要籌措銀子充盈國庫的話來,他竟是一早就計劃好了。這半個多月,張德松來右相府,還真沒瞧過大管家。
大管家除了是右相府管家,也是江舜誠的智囊、軍師。當年大管家犯了殺頭滅族的大罪,是江舜誠設法保下他,大管家對江舜誠敬若神明。
過了一陣,江舜誠問道:“胡長齡近來如何了?”
“派他襄助兵部押送軍糧去了,最快也得冬天才能回來。”
江舜誠微微一笑,“這種卑鄙小人,敢在背后挑唆御史彈劾你,就應讓他去辦點外差,免得留在皇城給你添堵礙眼。”
江舜誠護短,尤其偏護自己人。
敢惹他的人,看他不整慘卑鄙小人。
張德松心中感動,淚光盈盈,一副再見亡逝父母的模樣。“老師待學生恩同再造,學生沒齒難忘。”
“我將侄女嫁你為妻,咱們就是一家人。胡長齡敢為難你,自然得讓他付出代價。素婷這些日子沒為難你吧?她父母兄弟未在皇城,她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只管告訴你師母,自有你師母去教她。”
張德松低垂著頭,“素婷這幾月倒也賢惠,天天細心照料三個兒女。就是她那性子,還是不許我第三房小妾懷上孩子。”
江舜誠看著張德松,意味深長:“你雖是老夫學生,又是老夫侄女婿,素婷六七歲時,便在我們夫妻身邊,如同女兒一般。你我師生情深如父子,與你說句實話。老夫有五子一女,你何時見過我后院不寧,兒子相斗,互相拆臺的事?”
“且看胡長齡,嫡子、庶子一大堆,妻妾成群,那后院里爭得是你死我活。胡劉氏容不得先太太留下的子女,胡李氏留下的子女想主持中饋,鬧得不可開交,一片凌亂,如此成何體統?”
“妻子是要與你過一輩子的人。素婷又為你育有兩子一女,她還年輕,你要多少孩子她不能給你生。旁的姬妾,不過就是玩意兒,與你師母相比,她做得很好了,你師母可是連姬妾都不允入府的。”
原來,小妾在男人的眼里,就是玩意兒。
素妍聽到這兒,沖父親翻了個白眼。
很是鄙視張德松,都一妻三妾了還要如何,大姨娘育有庶長女、二姨娘育有庶長子,如今得了個美貌官婢為妾,就想讓她再生幾個孩子。
江家自有家規在前,不光是江舜誠不得納妾,就是西嶺江氏其他子弟也沒納妾的,除非是休妻另娶,亦或正室無子。當然,江家男子并不缺風流之人,譬如江書鴻,就在外院包養過粉頭,也養過一段時間的外室,不過是幾月興致一過,打發了事。沈氏與他哭鬧一陣,也就不了了之。時間長了沈氏知道江書鴻也就是在外面玩玩而已,并不敢把外面的女人帶回來,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江舜誠笑著對素妍道:“妍兒放心,為父定會為你尋位最好的琴師。”
素妍搖著錦扇,“三更一刻了,爹爹也該早些歇下。”
張德松打著千兒:“學生告辭。”
素妍對張德松欠了欠身,張德松吃了粒定心丸,放心大膽地去江南巡視籌銀。
素妍問:“爹爹又打什么主意?”
對于素妍過問府外之事,江書鴻已習以為常。
江舜誠道:“妍兒以為呢?”
“張大哥去江南巡視,不過是個名目,待他去江南轉上一圈,父親手里積下的銀兩就有了新的去處。江南有事沒事,樹上有棗沒棗,一桿子打著試試,若有人捐獻銀兩自是好事。若是沒有,父親就拿府里的銀子向皇上交差。”
江書鴻聽罷,神色大彎,因為素妍所言句句屬實。
江家積下的銀兩,多是不義之財,要么各地官員“孝敬”的,要么便是商人們奉上的。這幾十年下來,確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知自己猜中,素妍繼續道:“事成之時,父親還會交上一本名冊,某某官員敬獻稅銀多少,諸如此類,既摘清了自己,又護住了這些官員。”
江舜誠看向江書鴻:我說如何,你這小妹是個知事、聰慧的,你還不當回事,如今瞧來怎樣?即便未來書房,只知一點,就能猜到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