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在無色庵得遇柳多魚,想要幫一把,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生再遇柳多魚,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她不要再與曹玉臻有半分的瓜葛,也盼柳多魚今生能夠過得平安。柳多魚與鄰家嬸嬸離去了,只留下落漠而心痛的背影。
朱武點了茶水,素妍又要了兩疊點心。
“弱水,你存我這兒的一千兩銀子,都被你花光了。回頭,別問我要銀子。”
昔日離開,江舜誠給素妍的錦囊里有一疊銀票,足有三千兩之多。兩張一千兩的,其余一千兩是五百、二百、一百、五十、二十兩不等的。
“先生真夠小氣的,我花自己的銀子,你還念叨。”
“怎么是你自己的?這一路過來,吃的、用的、住的可都是為師使的銀子。”
素妍嘟了嘟小嘴,還好,她留了一手,身上還有兩千兩銀票,小心地收在身上,也備萬一。可這兩千兩,她是打算不用的,到哪里去找銀子花?
她一雙烏黑的眸子閃著光亮,望著對面街上,斜對面是一家棋室,只見上面掛著塊大牌子“棋王打擂,賞金二千兩。”
二千兩銀子,真夠多的,夠她花半年了,哈哈……
朱武冷聲道:“這次不許去。在蘇州棋室,你一盤棋就輸了二百兩。”
素妍笑嘻嘻地道:“我輸了二百兩,可先生卻在半炷香里贏了五百兩了,咱們還是賺了三百兩。”
朱武語調哽咽:“你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瞧見那牌子寫的沒有,這次的擂主,指定比上回的厲害,上回不過才賞金五百兩……”
“知道!知道,權當圍觀。”
用罷茶點,師生二人進了棋室,一樓大廳,有六張桌案,每張案上都擺著棋盤,張張棋盤旁都坐著對奕的兩人,個個或興致勃勃,或冥思苦想。
掌柜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抱拳道:“二位,是悠閑下棋,還是挑戰擂主。”
素妍問:“這有何差別么?”
掌柜的指了指大廳正中擺放的告示牌但見上面詳盡地說明著該棋室的規矩。
悠閑下棋,活動范圍限制在一樓,茶水亦比尋常茶肆要高出一倍。挑戰擂主二樓請,挑戰方法有二:一,拿出高出賞金一倍的賞紅直接與擂主對奕,輸了,留下賞紅,贏了可拿走二千兩銀子;二,戰勝本棋室五位棋手,方可挑戰擂主,付押金二十兩紋銀。
素妍瞇瞇一笑,態度謙恭:“掌柜的,如果是上樓見識一番,需要付多少銀子。”
“這個……”掌柜的支吾著,“按理也要付押金二十兩,要是上樓喧嘩,吵嚷棋手,這錢就不退了,若守了樓上的規矩,一會兒只會扣除茶水錢。”
素妍仰頭望著朱武:“叔父,請侄女兒吃杯茶唄!”
朱武頗是無語,掏了二十兩銀子,帶她上了二樓。
樓上擺了五張棋盤,還有圍觀的文人雅士,但見臨窗的地方,坐著一個胖子,正與一個錦衣少年對奕,中間還坐著神色嚴肅的老考究,懷里抱著個盒子,看來那里面就是下棋的賞紅。
片刻后,朱武便辯清擂主是那胖子,長了一臉的肥肉,活脫脫像個彌勒佛,不笑亦帶笑,挺著大肚,一雙眼睛直直看著棋盤。
素妍看了棋盤黑白參半的棋局,看這少年下棋極是費力,兩千兩銀子啊。見朱武未曾留意自己,一閃身下了樓,回到客棧翻箱倒柜一番尋覓,拿出一幅畫軸來。打開看了看,甚是滿意,將一切收拾好,抱著畫軸前往棋室。
一個道姑匆匆走過棋室,腦海里一個激靈:這不是之前那個助賣身女的小姑娘么?復又退回,站在門口細細審視。
“掌柜的,我要挑戰擂主!”
稚嫩的聲音雖然不高,可還是在瞬間吸引了所有一樓下棋的人,眾人紛紛引頸觀望。
“小姑娘,我們棋室的規矩你可看懂了?”
“看懂了!要高出擂主賞金兩倍以上的賞紅,你看看我這幅畫,這可是天下第一大儒硯脂樓主的真跡晚秋西湖不可多得,你且估估價,可值四五千兩銀子。”
掌柜的展開畫軸,看清上面的印鑒,整個畫面,寧靜致遠,雅俗供賞,繪出秋天西湖的別樣風情,濃淡相宜的水墨,靜美得如詩如畫。
“好畫!真是好畫!你當真要挑戰擂主?”
這樣的畫可不多得,況還是硯脂樓主的墨寶。
“是!就請掌柜幫忙安排,我一會兒就挑戰他。”
掌柜笑了笑,“小姑娘,帶上你的畫,隨我上樓。”
樓下靜默下棋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這小姑娘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挑戰我們錢塘棋王,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畫。”
道姑一臉驚喜:這小姑娘會下棋?膽子也夠大的,直接拿了名家墨寶挑戰擂主。
素妍抱著畫軸,站在擂主與少年中間,之前不覺,此刻才發現那少年看中眼熟,咦,在哪里見過他么?
再看少年與朱武,眉目傳意,竟似很熟絡一般。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少年眼里似對朱武的敬重,朱武則是一臉憐惜。
難不成……
這少年是朱武家的親戚?
素妍怎么覺得,朱武看他,就跟這一路行來,朱武看自己的表情是一樣的,那是一個長者對晚輩的關切與疼愛。
少年的目光移到素妍身上時,面露詫色,朱武這才移眸看向素妍,卻見她懷里抱著幅畫軸,正津津有味地看人下棋。他憤憤地瞪了一眼,伸手要奪畫軸,素妍拼命搶奪著,只見棋室小二過來,低聲道:“請安靜,如果壞了我們棋室的規矩,只好請你出去了。”這話是對朱武說的,素妍很是得意地扮著鬼臉。
朱武氣急,這臭丫頭居然敢拿了他的畫出來做賞紅,他饒不了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挨打的動作。
素妍不以為然,指了指棋盤,然后走到胖子背后,靜靜地看二人下棋。
半炷香后,胖子以三子取勝,二人抱拳行禮。
傳來一聲“叮”響,其他五桌的棋手都停了下來,有人起身過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