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誠道:“你就聽你娘的吧。我們家亦很久沒有辦喜事了,借著這次機會辦辦也好。晉為安西縣主,這是大喜事,必須得辦!大兒媳得多上些心。”
“父親放心,兒媳記下了。”
虞氏摟著素妍就不肯撒手,好像有人跟她搶女兒似的,素妍就膩歪在她懷里。
沈氏笑道:“飛飛,要不要大嫂抱你。”本想笑話素妍,沒想柳飛飛歡喜地道:“好!那大嫂抱抱我!”也跟著膩到沈氏懷里,沈氏心里一軟,“唉,當年我也心心想要一個女兒,一連生三個,個個都是兒子,我可羨慕那些有女兒的母親了。”
虞氏愛聽這話:“我就生了幾個兒子,哪個也沒妍兒貼心,得了好東西第一個就想著我。”
江書鵬看在眼里,臉上含著笑,道:“爹,今早門上送了封信過來,是二哥、二嫂寫來的。我想等小妹的及笄禮后,就派府上的忠仆護送傳禮去江南二嫂娘家學藝。”
看來,二奶奶慕容氏幫忙寫了引薦信,各大門派不輕易收受官宦子弟為徒,但有引薦信、姻親關系的例外。
素妍抬起頭道:“二嫂娘家可是出名的名門正派,禮兒去了那兒,一定能成才。上回他還悄悄問我,是不是二哥返悔了,我說有了音訊第一個告訴他呢。回頭,二哥可別忘告訴他一聲,今晚我去佛堂找他。”
眾人說鬧了一陣,各自散去,虞氏不許素妍走,硬拽著她留下來陪自己說話。
素妍叮囑柳飛飛看著陣法,有了變化就來告訴她。
柳飛飛回到得月閣,立時就把素妍封為安西縣主的事說了。
初秋反復問道:“柳小姐,是真的嗎?小姐要去西北戰場?”
幾個丫頭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初秋道:“我哥跟六爺在一塊。小姐也會帶著我吧,不,是縣主。小姐,你可是要跟縣主去的,好小姐,你帶上我吧。我幾年沒見到我哥哥了,真的好想他。好小姐,你就帶上我吧!”
柳飛飛喝著茶:“帶不帶你們,不是我說了算,得看你們的武功。聽師姐的意思是要帶兩個去的。武功弱的,留在得月閣里陪青嬤嬤她們清掃屋子。武功好龗的,升為大丫頭。還能去沙場建功立業。”
白芫歪著腦袋,不解地道:“咦,女子也能建功立業的?”
“笑話,為龗什么不能?我師姐不就是,西北那么多將軍。個個都盼著我師姐過去呢。你們去了西北,只要服侍好我師姐,就是大功一件。”
初秋生怕落敗,哪怕只能帶一個丫頭,那也只能是她。“小姐,我去練功了。”
白芫也跟著道:“奴婢也去了!”
眨眼的功夫。練功房內傳“砰砰磅磅”的聲音。
這樣就不錯嘛!
是夜,風輕柔,二月杏花風帶著花的芬芳。
素妍整理好相關的東西。挑了塊布,將東西包裹,喚了白菲,主仆二人往靜瀾院去。
遠遠地,就看到佛堂外面站著一個小人兒。似在等候。
“姑姑!姑姑!”
“乖!”素妍蹲下身子,笑盈盈地看著傳禮。“你爹告訴你了么?”
傳禮點頭:“爹說了,等姑姑的及笄禮后,就派府里武功最好龗的江龍護送我去江南學藝。還說到三月我就不用去府學讀書了。”
“姑姑給你帶了些好東西過來,走,帶姑姑去你屋里。”
素妍邁入佛堂院門,只見大三奶奶孟氏一身素樸衣衫,頭發傾泄至腰間,不戴任何發式,一身灰色的尼姑袍,手里拿著佛珠。她欠身道:“大三嫂!”
孟氏平靜如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此刻又讓素妍聯想到重生以前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便是這樣的語調,這樣的聲音:“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愿見到我了。你是來找禮兒的?”本應是詢問的話,從她嘴里出來卻變成了平淡無感情的陳述。
素妍道:“禮兒的事……”
江傳禮生怕孟氏知曉,不讓他去了,伸手扯著素妍的衣袖,素妍笑道:“來,讓姑姑診診脈。”
進了屋中,素妍給江傳禮診了脈,孟氏站在一側,心下著急,卻不敢追問。
素妍道:“看來禮兒的病是可以治好龗的。繼續保持輕松、愉悅的心情,三年之后就能轉好,五年就能康復。可不許這么悶悶不樂了,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可是你娘的全部。”
江傳禮咧嘴笑著,對大三奶奶道:“娘,你回去念經吧。我想和姑姑說話!”
孟氏轉身回了佛堂,雖然江傳禮對她依舊恭敬有禮,卻不再親近她了,這一生她是徹底失敗了。
素妍打開藍底碎花布,里面放著幾本書:“看看,喜不喜歡!”
上面第一本,是本棋譜。“這是我讓飛飛幫你抄寫的棋譜,我把它送給你,你以后可得多加習練。”
第二本,是一本唐詩字帖,但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硯脂樓主”,“這是當年與朱在先生在江南分別時,他送我的字帖,那時候還是一頁一頁的,我把它裝訂起來,還加了個封皮,也送給你,就算出了門,除了習武,每天也得堅持練習字帖,至少得寫一百個大字,哪怕無紙,在地上、在水盆里都得練習。”
江傳禮笑得更燦爛,他雖年紀小,但他知龗道朱武先生的手筆都很珍貴。
第三本還是一本字帖。
素妍道:“這字帖是我給寫的,一共寫了二首詩,十首詞,一篇賦,你留著備用。姑姑給你這些,是想告訴你,棋,能練人智慧。而我江家詩書傳家,不可荒廢讀書,無論走到哪里,都要盡量多讀書。”
“姑姑,我懂,我會好好學本事的。”江傳禮拿著那支竹笛,素妍道:“你別小看了它,你看看竹笛上的字。”
“玉子期,聞名天下的樂器名家?”
“對。這支竹笛看似普通,但音色極佳,又出自名家之手。姑姑知龗道你會用竹笛吹幾首簡單的曲子,所以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在心煩的時候能吹笛排解,而且吹笛對你的心臟大有益處。那一本樂譜也是送你的,里面有十支曲子,你可以慢慢學。”
江傳禮握著竹笛,轉身撲在素妍的懷里,低聲道:“姑姑待我真好!比爹娘都待我好。”
“傻孩子,在姑姑眼里,你是最好龗的,你值得我對你好。那本樂譜里有兩張治你病的方子,不是苦藥水,是姑姑特你為你配的茶,你往后按照上面的方子配成茶葉,每日沖泡著喝,希望不用五年,你的病就能痊愈。
身體是自個兒的,你要是病了,姑姑會很擔心,所有愛你的人也會為傷心難過。為了這么多愛你的人,你可一定要保護好、愛惜自己,因為你的命、你的身體都不是你一個人,是我們大家所有人的,我們都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那會讓我們覺得,寧可自己死,也不愿讓你有事……”
也許,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和他說過話。
江傳禮扒在素妍懷里,失聲哭了起來:“姑姑……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直哭得渾身抽動,哽咽聲起,似在竭力發泄,又似在努力控抑。
這個孩子總是讓她不由自己的關愛、喜歡,也勾起藏匿于她內心深處的柔軟,想將他擁入懷里,好好疼惜。
“兩種方子不能同時使用,前三年你用第一張方子,三年后再用第二張。乖,男子流血不流淚,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真男兒。
去了江南,要和慕容家的表兄弟姐妹們好好相處,小事莫計較,大事不委屈自己。”
“姑姑!”
真是怕他了,看這樣子又要開哭。
素妍道:“好好保管這些東西,可要姑姑幫你收拾包袱?”
江傳禮搖頭,用稚嫩的聲音道:“爹爹說他會幫我安排好。他讓我帶上最喜歡的東西就行。姑姑,我能把那幅畫也帶上嗎?”
“太好龗的東西,要是帶上,就會被別人奪走。那幅畫就交到你祖父那里,或擱到你娘親那兒,讓她幫你保管。”
“難道姑姑今晚送我的,也不能帶上。”
素妍送的,于傳禮來說,件件都是寶貝。
他很喜歡這些東西,每一樣都喜歡。
“今晚送你的都可以帶上,但那幅畫不行。你慕容舅舅家,有三個舅舅,還有八個表兄弟、五個表姐妹,到時候你把畫給誰好?”
傳禮就沒想過要給旁人,他得好好保存,自個留著。
素妍立時想到什么,拿了朱武的字帖,看著上面署有綽號,握著筆就給抹掉成黑團,隨后又圍著“唐詩字帖”幾字原署名處拉了根黑線,再也看不出來。
怎能寫著朱大先生的名號,這不是明著告訴別人,這東西很是珍貴。
素妍將一切完成,不由暗笑,什么時候她亦變得如江書麒那般的吝嗇。但她自有處事風格,別人不能妄想得到她的,她也不去搶奪珍貴而喜歡的東西。
“笛子上的字不細瞧沒人會發現的。你權當是支普通笛子。”
明明是名家打造,怎能當作?
江傳禮看著每一樣禮物,都是他值得珍藏的好東西。“姑姑送我的都是寶貝,倘若平白被人搶了去,我豈不是心疼死了。這笛子就不帶了,回頭我跟江龍說說,讓他幫我另買上兩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