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去添飯。楊云屏往素妍身邊蹭了蹭,道:琰世子如何得罪你了,看你這些日子對他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我向來就是如此,拿他與其他將軍是一樣的。
楊云屏低聲道:真是奇怪,聽說琰世子亦在四處湊錢呢。
難不成是他要購東西?
素妍神游片刻,心下暗自猜測。抬眸時,卻見不遠處的宇文琰手里捧著饅頭、粥點正怪怪地凝望著她,目光交集,她淡然移開,而他依如從前的熾烈如火。
不是不生氣了么?
這都多久了,她對他還是若即若離,不冷不熱,沒有半分的特別之處。
楊云屏起身離去,素妍獨自一人坐在桌上,看著還剩下半碗的稀粥,捧起碗強迫自己吃下。在軍中呆了大半年,越發明白食物的不易。
一個帶著責備的聲音:你怎么不理我?
宇文琰滿目迷惑,直直地看著坐在一邊的素妍。
她↓↓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云淡風輕,無辜反問: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一路上,我向你招手,你只和楊小姐她們說話,就是不搭理我。我……他又惱又氣,不就是騙了她用嘴喂藥么,這都多久了,她還是不理他,你什么意思?跟楊小姐借錢,都不和我說,你需要錢你與說一聲就是,我給你。
什么叫我給你?
好像這是他理所當然的。
素妍道:無功不受祿,我已湊到錢了,就不勞琰世子費心。
為什么這樣客套,壓根就沒拿他當心坎上的人。隴西城那晚,我讓人給你送鹵豬蹄和鴨脖,是不是和龍門鎮的一樣。
有嗎?素妍睜大眼睛,無辜的眼神里寫滿了狐疑。不提還好,被他一提,還真有嘴饞了。鹵豬蹄和鴨脖……
她可是連個影兒都沒瞧見呢。
又買了?素妍心里猜疑著,那些東西到哪兒去了?
宇文琰微微一笑,原本長得清俊的面容越發的魅惑人心,但男子的帥與美只會越讓她加強心里的戒備,在她今生的潛意識里,越美的男人越毒。
你愛吃,我就愛買。等回到皇城,我讓王府的廚子給你做。我家的大廚是從宮里出來的御廚……
素妍看著神采飛揚的宇文琰,雖不忍打斷他的話,但。她必須得說,琰世子,別再給我送鹵食。雖然相府的廚子不及左肩王府,但我娘也會做鹵菜,我最喜歡的還是我娘做的鹵食。
這是她的拒絕。即便是溫婉的,可她不希望宇文琰再誤會。
他有命里注定的人,而她不是那個人。
她不敢輕易去喜歡一個男子,生怕又會是第二個曹玉臻。
一朝被蛇咬,十朝怕井繩。
曹玉臻是那條毒蛇,被咬之后。她不愿再觸情感。
那就再明白地拒絕一回,天下雖大,在我眼里再美味的鹵食都不及我娘做的好吃。我娘的鹵食里。有母親的味道,有家的溫暖,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琰世子,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再給我買了。
心,沒由來的疼痛著。
宇文琰似被一盆冰水潑灑于身。胸腔里熊熊燃燒的烈焰被她無情的澆滅。
你就這么討厭我!
他倏地起身,有種想要發火的沖動。而她的眸子清亮如昔,像兩泓幽潭,冰冷的、淡薄的,他依昔能從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這樣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素妍迎視著他受傷的眸光,琰世子應該明白,我對你,就如同對其他的將軍一樣。只因大家共同浴血沙場,只因大家皆是北齊的將士……
她的心里沒有私情,半分也不曾有過。
我只知道,你對我喂藥的情分。他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說出來,她的臉刷地紅霞滿天,目光里掠過驚恐,他繼續大聲說道:我敢說你從來不曾那樣給別人喂過藥。
素妍壓低嗓門,小心地審視四周,除了柳飛飛、楊云屏她們,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心,略微平靜了一些。
就在她擔心的剎那,宇文琰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不說多話,抓住她的手,將銀票塞過,道:把你借別人的錢都還了,你需錢與我說。
你這銀票我不要。素妍抽出手,將銀票又塞了回去。
宇文琰憤憤地瞪著她,想用自己的眼神嚇退人,而她依舊推攘著,她不會要宇文琰的錢,這成什么了,便是江書鯤的她也不想要,若不是臨時起意,要去探望附庸山人,她是不會要的。
再拒絕試試?這是我給的。素妍還是不肯接收,塞回宇文琰手里,他又強勢握住她的手,硬塞到手里,情急之下,宇文琰大聲吼道:我的女人不許用別人的錢,只能用我給的。
頓時,無數雙眼睛都圍聚過來,有探究的,有疑惑的,還有看稀奇的。
素妍很快爆怒起來:宇文琰,你別胡說八道,誰是你女人,你的女人在皇城等著你呢。別把我與你扯到一塊,我有二哥、六哥,就算需用銀子,自往他們要去。羞憤之中,她將銀票砸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調頭往柳飛飛走去。
居然敢當著這么多的人胡言亂語,說她是他的女人,她哪里有寫了那幾個字。
宇文琰微微一愣,想要說什么,而她已經走遠了,過了良久,才從地上拾起撒落的銀票,知她急需銀子,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湊了這么多,甚至開口向六駙馬楊云簡借銀子。
她竟是這樣的拒絕,沒有半分的遲疑。
她是冰冷的,而他像是撲向火焰的飛蛾,如此義無反顧,這樣的轟轟烈烈,哪怕被火焰毀滅,燒傷亦在所不惜。
江書麟走了過來,一臉肅色:琰世子,你怎能毀了我小妹的名節。對了,忘了告訴你,從接到圣旨班師回朝開始,你買的三回鹵豬蹄,是我與陸康吃掉的。
憶起他說到鹵食時素妍那無辜而古怪的表情,宇文琰厲喝:江書麟,你這個卑鄙小人!
小人?江書麟笑著,不就是吃了你三順鹵豬蹄,不至于這么嚴重吧。
他本是不想阻止的,可是柳飛飛告訴他,下山以前,師姐曾為家人和我請人算過一卦,她說琰世子命里注定的人不是她。
江書麟本來不以為然,可是柳飛飛說出自己的夢境,還說了鬼谷宮的觀星卜卦之術如何的了得,而門中幾位道長、長老的技藝更在欽天監之上,由不得江書麟不信。
如若,宇文琰并非素妍命里有緣的男子,又何苦要惹出閑言碎語來。
在江書麟的眼里,柳飛飛就是一個實誠、樸素的女子,不會說謊,更不會編瞎話。最終決定,用他特有的方式來保護素妍。吃掉宇文琰買來的鹵食,不讓他日此事成為旁人對素妍的垢言。
可惡!
居然騙他說,會把豬蹄、鴨脖都送到素妍手里,竟被他給吃了。
以前怎未瞧出江書麟是這樣的人,居然吃旁人送給妹妹的食物。
很想狠狠地暴揍一頓,可這人是江素妍的六哥,要是他動了江書麟,素妍一定會生氣。想打卻不能,唯有生生地將這股怒火抑下。
江書麟不怒反笑。琰世子,你買的鹵食是我被和陸康吃掉的,楊大將軍亦有份,游騎將軍、游騎將、高校尉、劉校尉……嘻笑著說出一大串人來。
楊云簡及其他幾人個個面容古怪,想到在隴西城,夜里江書麟請大家喝酒吃鹵食,原來那竟是琰世子買的,竟被江書麟當成了人情,請大家又吃又喝。
若在過往,宇文琰早就發作,可這回硬是憋著一股子怒火,看到江書麟就氣得握拳頭。這么長時間,竟沒瞧出你這家伙不僅可惡,還很欠揍。
江書麟斂住笑意,是要與我打架么?
自認不是宇文琰的對手,江書麟的武功不算好,即便在慕容世家習練過三年,與宇文琰這種自幼習武的人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宇文琰反倒不明白了,江書麟什么時候會搗亂,還是拆他的臺,道:你不喜歡我?
江書麟佯裝不懂:笑話,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我干嗎要喜歡一個男人。
宇文琰氣得咬牙,看著一臉單純無辜的江書麟,偏他此刻的表情與素妍竟有幾分相似,宇文琰是怎么也發作不出來,為什么不許我和弱水好?
江書麟反問:為什么要告訴你?
不可說!
這是柳飛飛告訴他的秘密。
你不說,我和你沒完,哪怕你是弱水的六哥,我也饒不了你。
宇文琰一副與江書麟扛上的樣子,你不說個明白,我就不放過你,看到底是誰斗不過誰。
四目相對,一個狠決,一個固執,你瞪著我,我怒視著你;一個叉腰,一個長身挺立,以目光打架,用風生水起的面容相斗。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最初大家好奇,軍中不乏有好事者:琰世子、江將軍,什么時候打架?快打!快打!
任是旁人如何催促,二人誰也沒有動手,這樣干瞪眼,在氣勢上,誰也不服誰。
一刻鐘,也許是兩刻鐘后。
圍觀的人看二人并無打架的意思,眼神也漸次緩和,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