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誠問:“妍兒,你可許諾了吳王什么?”
素妍正色回道:“爹爹,男女有別,我能許他什么?昔日他是千里追我至金州,可我沒答應任何事。爹爹不會跟娘一樣,都巴不得讓我早早出閣的好?”
江書鴻笑道:“小妹這話怕要傷爹的心了。爹恨不得多留你兩年,哪里舍得你出閣。”
因為素妍,江家從曾經的“奸臣之家”變成了如今令皇城百姓敬重有加的“良臣之家”;因為素妍,一幅《觀音》圖,讓世人敬重江家。
江書鴻身為長子,其間的變化他的感觸最深,以前在朝中做官,動不動被人譏諷,這幾年譏諷的人少了,真心與他結交的人多了。小人常凄凄,君子坦蕩。真正的君子之交最是難能可貴。
江舜誠沉吟片刻,道:“為父知曉怎么做。”
想娶他的寶貝女兒,除了看本事,還得看人。
江舜誠出了清音軒,往東門方向奔去,剛到聚客廳,便見廳門前堆放著紅彤彤的一片聘禮,心下暗自愕然。虞氏走近江舜誠,用帶著責備的話道:“是你昨兒答應的么?”
江舜誠道:“此等大事,我哪有不與你商量之理。”他們身為父母,早前不曉,突然家里有多出一堆聘禮,這人怎如此魯莽?江舜誠在心下猜測魯莽之人來。
“他府里都有兩房側妃,聽說近幾月舒太妃又往吳王弄了好幾位美人,我的女兒……”虞氏壓低嗓門,她是想給素妍早早訂下一門親事,也不是這樣妻姬成群的男人,雖說有榮華富貴。以素妍喜歡自在的性子,定是受不了那樣的委屈,“不嫁這種男人!”
江舜誠低聲安慰道:“我知龗道!都知龗道!”
朱武見江舜誠這么長時間才過來,抱拳道:“江相爺真是大忙人啊。”
“朱先生笑話了,小女帶了一批詩詞、畫作、樂譜回府,全家上下都在……”
不等江舜誠說完,朱武雙眼閃光,打斷他的話,問:“在哪兒?快帶我去瞧瞧。”
江舜誠笑道:“此次也屬機緣,小女尋訪附庸山人。又意外得識了附庸山人的幾位至交好友,這幾人里有擅音律的,有擅詩詞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朱武的一顆心被江舜誠撩撥撥熊熊燃燒著,仿佛有千百只貓兒在抓撓。“快告訴我,在哪兒,也讓我瞧瞧。”
江舜誠指了指吳王,又指這外面堆放的聘禮。“我已問過小女,她不同意嫁給吳王。還請吳王把這些東西都弄出龗去,否則回頭見到小女,那丫頭像她娘,鬧嚷起來,能把我這右相府給拆了。”
不帶這樣的啊!
吳王苦著臉。他請朱武出面,就是來保媒的,被江舜誠一說。朱武居然調轉槍頭,“阿軒,把聘禮都抬出龗去吧。昨兒不成,今兒也不成,看來你還得與弱水好好說才行。”
先生發話了。他不能拒絕。
現在不是先生不好,成了他沒與弱水商量。
吳王想要再說幾句。可朱武一門心思都被江舜誠說的字畫、詩詞給勾走了。抬手示意家奴,令人將聘禮又抬出門去了。
二門上的小廝跑得氣喘吁吁:“稟相爺,左肩王父子到!已入大門!”
朱武憶起當年在江南,他為了一本孤本真跡書籍,將素妍輸給五絕道長,素妍當時傷心耍潑的樣子,又跺腳,又罵人,如今大了,也不知變成何等模樣,朱武已有六年沒見著她。
江舜誠低聲道:“朱大先生、吳王殿下,我先去迎左肩王,回頭一同帶你們去清音軒賞書畫、詩詞。”一溜煙跟著下人去了二門,待他當時,左肩王父子正遇龗見抬著聘禮出龗去的下人。
宇文琰拉住抬聘禮的下人,道:“怎么回事?是誰求親?”
下人道:“是吳王殿下,昨兒來過一回,安西郡主不在府中,今兒再來。”
左肩王冷眼瞧著,臭小子,現在知龗道著急了,這好東西,得抓緊吃掉,留在那兒,指不定就變成別人的了。“既是抬走,自是江家沒應。江舜誠是誰,他可不怕得罪人。”
聘禮逐一出了二門。
左肩王搖了搖頭:“阿軒竟連規矩都忘了,總得三媒六聘方可,直接抬著聘禮進江府,換作是誰都得搖頭。”
宇文琰頗有些得意,“爹回頭可得好好與江相說,他若點頭了,我們的事就好辦了。”
左肩王昨兒就與皇帝提了,可皇帝竟與他打哈龗哈,既沒說幫忙賜婚,也沒說不幫忙,左右而言他,左肩王提了兩回,都被皇帝岔開話題。
左肩王犯迷糊,宇文琰像是丟了魂,這幾日在家里一個人對著天發笑,半夜還起來彈琴,再這樣下去,左肩王夫婦就要瘋了。
江舜誠迎上左肩王,鞠躬抱拳:“左肩王大賀寒舍,蓬蓽生輝呀,請,請!快請!”
一路過來,江舜誠剛近聚客廳,朱武就忙道:“江兄,你快帶我去看畫,你這是想急死我啊。”拉了江舜誠,也不管有客人要陪,直嚷道:“敝人朱武,幾位若是想看畫,跟著一道去,若是無興趣,就留在此處飲茶!”
左肩王本想發作,一聽是朱武的大名,終是忍下。好奇地審視著朱武,朱武卻一門心思在畫上。他聽人說過朱武與宇文軒有交情,沒想朱武會陪宇文軒來江家求親,這就不同尋常了。就如同他是宇文琰的爹,得陪兒子走一趟,一來兩位父親得談談看法、意見。
左肩王問:“什么畫?”
大管家聽說今兒府里來了貴人亦匆匆趕來,正趕上朱武拉著江舜誠叫嚷著要去賞畫。笑答:“回左肩王話,郡主拜訪世外高人,頗費一番周折,在江南某地得遇附庸山人,沒想附庸山人正與幾個好友云游,郡主便帶了一批字畫、詩詞回府。這回可是幾位世外才子的力作。”
幾個人都來了興致,一路到了清音閣,有下人魚貫進入卻個個只站在院門外,由著江書鴻等人親自將茶點捧到屋子里,奉給朱武、左肩王等人。
江書鵬一面賞畫,時不時念出一首詩詞,朱武聽得搖頭晃腦:“好詩!好詩!”
宇文琰可沒心思賞畫聽詩,只一個勁兒地看,四下尋找素妍,只看到展顏。她就站在一幅畫前。將手指放在嘴里,時而蹙眉,時而探究:“柳姑姑說。這蝴蝶晚上會藏起來。不是在畫上么,晚上藏哪兒?蝴蝶不見了,這畫會不會出來一個洞?”
“展顏。”宇文琰低低地喚了一聲,展顏想得癡迷,怔了片刻。很快繼續自言自語起來,將那畫翻來翻去的瞧,“畫是死的,蝴蝶怎么會藏?往哪里藏?”
朱武進了書畫室,拋下江舜誠與吳王,自個兒去看畫了。
宇文琰又喚了聲“展顏”。
展顏回過神來。看著面黃肌瘦的宇文琰:“琰世子叫我有事?”
宇文琰問:“你姑姑呢?”
“剛才還在呢?后來與柳姑姑說著話,她們就回去了。”
“幫我一個忙,把你姑姑叫來。”
展顏擺了擺手。“姑姑是送《樂府十二冊》回去的,三叔要看姑姑與幾位才子聯手繪的畫,就回去取了。”
一會兒還來,宇文琰拍拍胸口。
朱武看著一幅《蜀山新雨圖》,是未曾聽過的名號。運筆、風格都與附庸山人不同,附庸山人運筆流暢。所畫景物細膩逼真,而這幅是純粹的山水潑墨圖,就連圖中的桃花也如印染畫中一般,清新奪目,令人回味悠長。
朱武在一幅《林濤》前站龗住腳,雖是畫,卻真的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好似真的看見林海濤洶,濤聲陣陣。“唉,不愧是附庸山人啊,讓人慚愧,他才當得天下第一才子。”
江書鵬接過話,道:“天下第一畫,當是附庸山人。當世第一詩人,應是這位謝文杰,詩詞風格多變,豪情萬丈,讀起來讓人熱血澎湃。”
朱武將頭一探,看到詩集上的字,“好字!好字,這字寫得很好。”
“有顏真卿之風,卻又自成一派,犀厲、渾厚、灑脫。”
吳王看了附庸山人的大作,最終停步在嶺雪居士的畫作前,他知龗道,這是素妍畫的,《大漠日落》所用的筆法很是特別,細膩中又不失粗曠,那濃重的幾筆,給人一種熱血飛揚的感覺。
看得正入迷,只聽展顏喚聲“姑姑!”
朱武回頭看著門口,一個著橙紅色冬袍的少女,滿臉微笑,一雙眼睛閃著慧黠的光芒,懷抱著一幅畫,好奇地審視著屋里的人。
當她看到朱武時,素妍低呼一聲:“先生。”將手中的畫隨手遞給柳飛飛,迎了過來,欠身行禮:“拜見先生!”
朱武滿是羨慕,“早知當年五絕道長帶你走后,會讓你有如此多的奇遇,應是我跟了她去。”
素妍咯咯笑了起來,如一串銀鈴般,“先生又說傻話了。我師父乃是一個世外道姑,帶你這個大男人作甚?”
朱武揚了揚脖子,眼睛一掃,道:“《林濤》、《峨眉月》、《蜀山新雨圖》都給為師包起來!”
好東西,就該是學生孝敬給老師的。
素妍笑對柳飛飛道:“師妹,你再大聲告訴大家,這批畫作有何用處。”
柳飛飛一面應聲,一面在江書麟的幫忙下,將這批畫作最大的一幅畫給鋪張開來,朱武低呼一聲,立馬就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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