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這幾本書,亦是她去歲從鬼谷帶回來的,昔日以書要脅江舜誠同意自己在家里多留兩年再出閣,便已有了書,先吊吊他的胃口,拿出來時反讓他們覺得倍加歡喜,更為珍視。
無論是對江舜誠,還是對朱武,她說的都是借來的,目的就是要他們自己抄書,只有自己抄寫的,才更會珍惜。
能抄便是好的,朱武一看就知道這些書當年是匯聚了眾多文人心血,用字、用句都極為講究、精練。
羅思源很是激動,抱著書一頁又一頁地翻看著,他拿的是一本“吏部卷”上面不僅記錄了前朝好官員的介紹,亦有貪官、奸佞的故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主要是告誡官員如何做個好官。“郡主,能讓我帶回家中抄么?待我抄完,定會盡快送回。”
“抄完了,你們得把原本送還給我,然后彼此間再借其他書籍。”
朱武答應得最是爽快。
宇文琰才不會干這種抄書的活,左肩王府別的沒有,最多的便是閑人,隨手抓兩個讀書人來抄寫便是。
“這是與人借的,可不許弄壞了,更不許少了一頁半張的,否則我定不饒你們。”明知他們是讀書人,更珍愛好書,可素妍還是告誡了一番,她也愛書。
眾人爽快地應下,五人各取了一本,離開清音軒。
江書鵬近來也不去朱武那兒,留在家里抄書。對里面所說的諸事也了解得差不多。
吳王拿走的是本《戶部卷》,里面講述的都是前朝各地的風土人情、人口數量等等,還有每年各地的金銀收益、糧食產量。
回到府里,他沒有抄書。而是喚了兩個賬房先生來抄,突地看到這本書,都覺得詫異,多抄幾頁,幾人便知道這是前朝的《八部全書》里的其中一卷。
江書麟一門心事地準備著婚事,粉刷屋子,布置新房,下請帖,設立賬房、搭帳篷。擺喜桌,婚事順利地進行著。
二月初十,文忠候府的四十二抬聘禮就從大門而出。浩浩蕩蕩地入了別院。
為防萬一,江書鴻派了十六名護院、護衛去別院守護。
江家開始搭酒棚、試灶,迎接來賀的親友,布置各院的客房,一時間住在皇城之外的親友都陸續匯聚到了皇城江家,處處都是笑語連連,打牌九的、葉子牌的、更有吟詩作對的。
到了二月十一這日,茶房、點心房、禮房、賬房,都陸續忙了起來。
江書麟也曾在夜里去過別苑兩回,得知青嬤嬤陪在那兒。被青嬤嬤抓住后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生怕被虞氏知曉尋飛飛的不是。嚇得再不敢去了。
柳飛飛聽青嬤嬤說了皇城的諸多規矩,二月初十這日巴巴兒地等著有人來添妝。也好熱鬧一番,沒想只得展顏一個人來,象征性地帶了幾房太太的禮物,又帶了素妍給的簪子,都是幾兩銀子、一百來兩銀子的物什。
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孤女,就連添妝的人都寥寥無幾。
“你這兒還是好的,你還不知道府里都忙成了一鍋粥,等你過了門就看到了。因你是六房的主母,喜宴設在北花園里,搭了好些個帳篷、喜桌,近來天氣陰陰的,鬧不好要下雨,那北花園都快變集市了。
姑姑這些日子被祖父抓去書房幫忙,聽我爹爹說祖父在編寫《新江氏祖訓》,每日也想不了幾句,偏拉了姑姑去書房寫字,他說一句,姑姑便寫一句,還得小注,寫出這條祖訓的由來、典故。
我去瞧過幾回,姑姑干的活不是尋常人能做的,苦不堪言。祖母要幫姑姑,祖父不許,還說了一通大道理,把祖母給趕走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祖父說服了祖母呢……”
虞氏雖然偶爾潑辣、霸道,可她分得輕重緩急,是個通情理的人,只是有些護兒女。但這回沒與江舜誠對著來,皆是因為這是好事、是大事,更是造福子孫后代的事。有了這本新祖訓,后代子孫就好管教了,身為長輩哪些可以過問,哪些不能過問,亦是告訴他們應該做個什么樣的人。
素妍被老候爺盯上了,走不開身。
飛飛問:“那你母親呢?二太太在做什么?”
展顏想起來就頭疼,“她更忙了,跟著大伯母和大嫂學習如何辦喜事。二十八我大哥要娶李家小姐過站,到時候還指不定多繁忙呢?由大伯母身邊的嬤嬤指點著,也忙得不行。”
沈氏身邊的嬤嬤幫襯慕容氏,不如說是過去幫展顏的,嬤嬤更多的時候是與展顏說這事該如何辦,那事當怎么處理。慕容氏沒學會,倒是展顏竟學了七八分。
她又憶起了寧西郡主來,好歹她們也是結義的姐妹。“可知道你楊姑姑最近在忙甚?”
展顏驚道:“你沒聽說嗎?楊姑姑與吳王的婚期也訂下來了,就在三月初七,是欽天監選的日子。”
今年的喜事仿佛特別多。
因為還有人要辦喜事,飛飛與江書麟的婚事就被沖淡了許多。
“九公主與傳達的婚期可訂下來了?”
“還沒呢?”展顏輕嘆一聲,“聽我大伯、三叔他們說,通常下了旨,長則半年,短則三個月就得完婚。這些日子府里的人多,辦完大哥的婚事,爹才會進宮與皇上商議婚期。”
飛飛又問了文忠候府里的諸多瑣事,展顏一一作答,見府里皆好,飛飛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二月十一日,是江書麟去別苑催妝的日子。
雖說慕容氏很忙,可還是在這一日帶著嬤嬤、丫頭到別院住下,說要陪著飛飛出嫁。
寂寞太久的飛飛一時感動,抱著慕容氏大哭了一場。哭得慕容氏想到展顏將要出閣。心頭一酸,那眼淚便止也止不住地流滯而下。
江書麟帶的是江傳業、江傳良、江傳遠兄弟三人,又喚了榮國公府世子程小勇,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到了別院。
既有催妝。便有送妝的。
女方送妝,男方便要謝親。這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謝親儀式在陪奩那日,男方隨著催妝的人一起去女方,然后給岳父、岳母叩首,表示“謝親迎妝”,亦有感謝他們養育新娘子的辛苦、操勞的意思。
第二種,是安排在出嫁的那日,喜轎進了門。新郎由媒人陪著,直奔正堂,給岳父、岳母磕謝。
催妝那日謝過親的。娶親時就不用謝了,兩禮不能并行。催妝時男方會帶上厚重的禮物,也會備下足夠多的封紅,偶爾遇到娘家的姐妹、嫂子多,便會設阻,不讓男子入門,一道道門進去,都得使封紅。
這日只得青嬤嬤與幾個丫頭,丫頭們討趣,將江書麟給攔在二門處不給入內。江書麟一人給了兩個封紅。丫頭們嘻笑一陣。給予放行。
到了念恩堂,江書麟將禮物放下。
飛飛在里面聽到聲音。自然是樂上心頭。
慕容氏沖當娘家人,江書麟想一并完成謝親禮。慕容氏笑道:“不如就對著江南方向磕三個頭。”
屋里,飛飛聽到這話眼淚更是止不住。她本是個活潑開朗的,自知懷有身孕后,怎么也管不住自己,金豆子仿似不要錢似的滑落。
她雙手合十,回頭看著供奉的的兩個靈牌,沉吟道:“阿爹、阿娘,女兒要嫁人了,是個好人家,女兒可以告慰你們在天之靈……”
她嫁給了喜歡的男人,不是妾而是妻,這一切只是面上的風光,無論她如何努力,永遠也改變不了自己是漁村女的卑微身份。但她已經知足了,從一個無親人可依的孤女,嫁入文忠候府那樣的世家豪門,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
江書麟很是擔心,問:“二嫂,這里的人手夠用么?”
慕容氏對別苑的事還真不了解,面露難色,雖說要幫忙,可她又有些無所適從,不知從何下手。
青嬤嬤笑道:“放心好了!寧西郡主從鎮國公府挪借了三十個家奴過來,明兒幫著抬陪奩,明晨四更三刻即到別院。”
江書麟望著飛飛的閨閣,心里暗問:她好嗎?現在她懷了身孕,又日夜操勞,早知如此,昔日就該聽素妍的才好。
可他真的是急了,生怕虞氏不松口,這才出了主意。哪里曉得素妍那么快會求了吳王討下圣旨。這種男女之事,一旦開始便有些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索求,這才讓她懷了身孕。
慕容氏心里訥悶,別人做新娘子前,一個個養得白白胖胖,可飛飛倒好,足足瘦了一大圈,還變得愛哭了。“六弟放心,這里有我和兩個嬤嬤呢,一切都會妥妥當當的。”
寬慰了江書麟幾句,江書麟方才離去。人雖然離了,心卻牽掛著飛飛與肚子里的孩子。
飛飛出嫁,請的全福太太是沈氏娘家侄兒媳婦汪氏大嫂,汪大嫂上有公婆,下有三個兒女,又有兄弟姐妹,算是全福之人。汪大嫂天色剛暗就到了別院,次日一早給飛飛上妝梳頭,唱著“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四梳順順當當……”
青嬤嬤生怕途中有個閃失,早早兒地就令人在飛飛肚子上系了護肚。
用了護肚,初秋、白藤等都明白是怎么事了,連慕容氏也是愣愣的,將青嬤嬤拽到一邊細問“飛飛有了?”青嬤嬤低應,裝著不是什么大事繼續忙乎,倒是慕容氏吃驚不小,也在瞬間明白飛飛消瘦的緣故。
梳妝打扮用了兩個多時辰,飛飛穿上自己親手繡制的嫁衣,撲了脂粉,整個人變得明艷動人,亦沒了平日的蠟黃、憔悴。
吉時定在戌時二刻,鞭炮一響,喜樂聲起,吹吹打打好不熱鬧。這支喜樂隊是文忠候年前就訂下的,是從皇城最好的婚事鋪子請來的,因江家開了拍賣行,認識了一些生意上的商人,自有婚事鋪子的掌柜尋上門自我推薦、拉生意,尤其聽說江家今年有幾回喜事,更樂意承擔婚宴時的吹打喜樂隊。
恪靖候世子陸康暫作飛飛娘家大哥,將她背上花轎,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文忠候府移去。
百姓們聽到喜樂聲,站在街道兩側,看著如魚貫般的下人穿著喜慶的衣衫,腰間系著紅腰帶,逐一而出,數著陪奩,圍著瞧稀奇。
其實柳飛飛是幸運的,有幸得遇素妍,有幸得到慕容氏的憐愛,有幸嫁給了江書麟……今天有同事結婚,祝她幸福!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