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菱的一張臉頓時就臊紅了。
對于這樣的夫婿,她很是滿意,只是昨晚他有幾分醉意,對她也粗魯了一些,但今晨醒來,看到她身上的瘀紫、紅印,滿是愧色地道“我弄疼你了?”她只是羞澀搖頭,不知該如何回應的好。因要趕早來敬新人茶,不敢誤了時辰,更不敢讓長輩等候壞了規矩,她早早就服侍江傳遠起來了。
江傳遠坐在榻前,就看著她忙碌,臉上漾著笑,近乎自言自語地道:“沒想我娘子如此好看,嘿嘿……”
他越是傻笑,李碧菱就越發的羞赧。
此刻,李碧菱羞紅兩頰,越發顯得嬌媚無雙,直瞧得江傳遠眼直。
張雙雙賞了塊女兒家佩掛裙邊的一對蝴蝶玉佩,上面墜著一截大紅色的流蘇,煞是好看,雖不是特別珍貴的,卻也別致。
門外,傳來三房何氏的聲音,一邊走,一邊大聲道:“婆母、二嫂,我可是來晚了。”
何氏的肚子越發地大了,腆著肚子在丫頭們的攙扶下進來,含笑看了眼李碧菱,今兒這一細瞧,覺得她當真比自己娘家侄女生得好看,又得體,“三奶奶當真如朵花似的,未過門時,三爺遠遠地瞧了一眼,就直說滿意呢。”
花廳上說說笑笑,院門外素妍攜著青嬤嬤、白菲款款移來,只見江書麟與柳飛飛立在院外,被兩個丫頭給攔住,死活不肯讓他們進去。
江書麟有些煩燥,厲聲道:“憑甚他們能入,我們卻不能進去?”
素妍近了院門前,對白菲道:“你且進去瞧瞧。若是他們已給老太太敬了新人茶便來回我。”
總不能因為要幫六房,就讓二房受了委屈和尷尬,今兒對江傳遠夫婦來說同樣是好日子。
白菲進去片刻,回話道:“三爺與三奶奶已向老太太敬過新人茶了。”
素妍對柳飛飛道了聲“進去吧”,領著青嬤嬤入了如意堂的院門,丫頭還想阻攔,素妍猛一回頭。一個犀厲的眼神勝過千言萬語,丫頭只低垂著頭并不敢攔。
虞氏見素妍領著江書麟夫婦進來,面色一凜。
素妍笑道:“碧菱,我與你二姐碧菡可是手帕之交的好姐妹呢?你二姐近來可好?”
李碧菱取了新人茶,跪下遞過“拜見姑姑。”這才輕聲回道,“二姐甚好,一早就想來見郡主姑姑,因有了身子,婆家人不允她出門。”
素妍笑著接了新人茶。淺呷一口,從袖口取了只不大的錦盒遞給李碧菱,又拿了封紅遞給江傳遠。
李碧菱啟開錦盒,里面卻是件漂亮的點翠簪花,做工精美,一看就是好東西。“謝姑姑。”
柳飛飛與江書麟跪在蒲團。朗聲道:“兒媳柳氏拜見翁爹、婆母!前些日子因身子不適,今日給翁爹、婆母賠個不是,請二老見諒。”
虞氏憤然瞪視柳飛飛。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但見柳飛飛纖指瑩瑩,舉止倒也得體,一雙眸光里含著怯意與不安,生怕被自己拒絕。
素妍笑道:“娘,事出有因,倒不是她要壞了規矩,二月十三那日她確實病倒了。你就原諒她這回,往后她再不敢亂了規矩。”
虞氏冷哼一聲,不打算就此饒了柳飛飛。
沈氏不愿輕易開口。規矩還是要的,她雖是長媳,但這是自己最小的弟妹。
慕容氏見沈氏不說話。也不敢開口求情,只探究似地看著張雙雙。
張雙雙只作沒瞧見,喝著自己的茶,與何氏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素妍道:“娘,你不是說家和萬事興么?你不如罰了她,但這茶你還得喝,否則明兒我們上路去晉陽,讓他們如何安心。萬一六哥得了什么差事,去了外地,你又如何安心?退一步海闊天空,原諒了她,也是寬恕了自己。”
慕容氏雖知素妍有些不俗,卻不想勸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聽得雙眼發直。
李碧菱因是新婦,只小心地看著廳上的一切。
江舜誠急著去大書房,還要去給傳良講《史記》。“不如就饒過他們這回……”
虞氏怒瞪。
素妍嬌聲道:“娘,接了這新人茶,要訓要罰,接過茶再說。”
如果不是素妍,恐怕虞氏當真不會接茶杯,她這才憤然接過,厲聲道:“柳氏,規矩不能壞,你既壞了規矩,從即日起去佛堂抄寫十遍《祈福經》。”
江書麟一聽,驚呼一聲“娘”。
虞氏厲聲道:“哪家的新婦不在成親次日給長輩敬茶的,你若想為娘認下她這個兒媳,就不要擅自插嘴壞了江家的規矩。”
柳飛飛朝他使了眼色,她來過兩回,每次都被丫頭攔在院門外,虞氏是真的惱她。
江書麟不再支聲,耷拉著腦袋。
虞氏道:“你在江家住了那么久,這府里的規矩多少也知道一些。我罰你去佛堂思過抄經,你可心服。”
“兒媳心悅誠服。”
虞氏捧起茶杯,素妍說得對,家和萬事興,這到底是江書麟自己挑的妻子。想當初,有多少名門閨秀他不選,偏偏就相中了這漁村女。“回頭敬了茶,自己去佛堂,帶兩個丫頭服侍著吧。”
柳飛飛應聲“是”,一臉謙恭,又遞了茶給江舜誠。
老夫妻二人各呷一口,賞了封紅,二人各得一只。
柳飛飛起身拜了大太太、二太太,她們亦補了禮物,就連素妍也備了份禮物,這次不是什么首飾釵子,而是和大家一樣,也是封紅。
江舜誠起身道:“我得去大書房了,你們坐著。”
沈氏、慕容氏齊聲道:“恭送翁爹!”
江舜誠剛出院不久,就傳來一陣悅耳的笑聲,卻是江素婷到了,攜著一雙女兒進了院門。
錦繡看到素妍也在。原本帶著笑的臉上便多了兩分拘謹與小心,規規矩矩地站立在江素婷的身后。
江素婷審視完李碧菱,此刻又見到柳飛飛,不由得微微蹙眉。
江傳遠道:“這是大姑姑。”
李碧菱行禮見過。
江素婷說了句“乖”,掏了兩個封紅,賞一對新人。
江傳遠介紹了錦瑟與錦繡,一早就備了封紅。二人各賞了姐妹倆各一個。
江書麟道:“大姐,還有我們的紅包呢?”
“你們的?”江素婷左右張望,“今兒是傳遠兩口子敬新人茶,你們湊什么熱鬧?你們的新人茶可早就過了。”
江書麟據理力爭,“娘也罰了飛飛,你怎么還在計較,連娘和爹都給了封紅。”
江素婷有些不敢相信,目光一掃,見他說得的不假。這才扭頭與同來的嬤嬤吩咐了幾句,嬤嬤出去片刻,再進來時,就有了兩個封紅,頗是不滿地遞給二人:“拿去吧!”
雖然對方不高興,好歹是接了新人茶。也給了他們封紅,算是原諒他們了。
慕容氏為了打破僵局,說起關于陸康妻子的趣事兒來。還沒講兩句,展顏帶著笑笑便到了。
柳飛飛與李碧菱給她補了禮物,柳飛飛給的是一支價值不菲的釵子,李碧菱則是一對耳環,這也是一早備好的,李碧菱知曉江傳遠就這一個妹妹,不能太禮薄,免得被人笑話吝嗇,江家人最厭忌的就是太吝惜的女子,據說五房的太太聞氏便是如此。
“昨兒府里辦喜酒。陸奶奶問我說,這幾十桌下來,得宰幾頭大肥豬?”
展顏一聽這陸奶奶。立時來了興致,“上回她來我們府里,說的都是鄉下的事兒。我聽馬大奶奶說,她竟把恪靖候府種的牡丹、薔薇全給拔了,在府里種了幾畦菜園子,韭菜、白菜、蘿卜、豆莢,各式菜蔬一塊地,還買了八十幾只雞崽兒來……”
李碧菱很是好奇,沒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世子夫人,居然在候府里種菜、養雞。
柳飛飛也聽過一些。問張雙雙:“雙雙,昨兒她不會又從我們府里帶吃的回府了吧?”
張雙雙捂嘴笑道,“還夸說我們府里的吃食精致,上次拿回恪靖候府就吃了好幾天,問有沒有多的,便是吃剩的也不計較,說是給下人們吃,還能喂狗……”
笑笑接過話,道:“我可不信那是給下人的,昨兒你們沒瞧見,她吃了三大碗米飯,我的個天,還吃了那么多的菜,當我兩天了。”
不止笑笑這么看,便是展顏也覺得那些飯菜帶著恪靖候府,怕是要熱來主子們也一起吃的。
沈氏道:“說是有喜了,有兩個多月。這不,陸康將軍想要娶位平妻,正托官媒四下相看呢。”
虞氏聽罷,微微皺眉:“恪靖候當真是個糊涂的,換作旁人給陸奶奶尋門好親事,再為她置上百畝良田,嫁個山野村夫過日子便是。平白害了自己的兒子,這門當戶對,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雖然偶有例外,也要論人不是。”
陸奶奶大字不識,開口就是山野鄉村里的那些小事,便是出了門,吃喜酒也被陸康將軍視為恥辱,原是與恪靖候說好的,只要陸奶奶懷上孩子,就同意他納妾,這回不是納妾,倒是娶平妻。
柳飛飛聽到耳內,總覺得虞氏這話是另有所指。她再次覺得,自己與這屋里的女子是不同的,她是漁村女,說不好聽,本應是素妍的丫頭。是素妍拿她視為姐妹,讓她學了一些本事。可她的出身卻是身上致命的缺點。
她起身行了萬福禮,“婆母,兒媳該去佛堂思過、抄經了,就此告退!”小心地、謹慎的,就行走時都變成了蓮花碎步。
這,哪里還是素妍記憶里那個快樂的柳飛飛,這分明就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飛飛,怎么就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