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峻應得份外爽快:“好!現在五嬸嬸就給我生。”
幾個人笑了起來。
李碧菱道:“哪有說生就生的,再過幾個月,你五嬸嬸家的弟弟就出生了,到時候陪你玩。”
奇峻一雙烏黑的眸子看著李碧菱的肚子,又看看九公主的,轉而將目光移到肚子滾圓的柳飛飛身上,“三嬸嬸什么時候替我生個弟弟玩。”
這一直是李碧菱最沉的心思。
江傳遠不急,江書鯤夫婦也不急,可李家人月月遣人來問。而李二奶奶更是一月問是兩三回,問她小日子來了沒。李二奶奶本是個大咧直率性子,自打李碧菱出閣,就在家里給李碧菱的孩子做小衣袖、小鞋子,還說早早備下,免得到時候要得急趕不出來。
張雙雙見奇峻說到李碧菱的心傷處,忙打岔道:“峻兒,你說六叔婆肚子里懷的是什么?”
九公主問:“峻哥兒過三歲了吧?”
主桌上的大太太沈氏插了句話,“四歲多了。”
九==公主道:“聽說得不滿三歲的孩子才說得準。”
李碧菱指了指一邊的眉姐兒,令丫頭哄了她來,笑著指了指柳飛飛的肚子,又指九公主的肚子,“眉姐兒乖,六太太肚子懷的是什么?”
眉姐兒皺著眉頭,真不知大人們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娘也拉著她問,她一說是妹妹,何氏就生氣“眉兒,這是弟弟,是兩個弟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笑道:“我要兔子,還要八哥……”
李碧菱佯裝生氣,“問你六太太肚里的孩子呢。”
奇峻滿是稚氣地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個傻子。”
眉姐兒面露微怒,“你、傻子!”停了一下,道:“弟弟。”
李碧菱又指了九公主的肚了,問“那五奶奶呢?”
眉姐兒歪著腦袋。直直的看著九公主的肚子:“弟弟。”
張雙雙笑道:“眉姐兒乖,那不是你弟弟,是你侄兒,小侄兒。”
“是弟弟,就是弟弟。”眉姐兒爭辯著。
張雙雙不想惹她不高興。順著她的話道:“好吧,是弟弟。”
主桌上坐著虞建章、虞建柏兄弟與江家書字輩的子女、江舜誠夫婦坐了主桌,傳字輩、虞家正字輩與張昌興又單坐一桌,奶奶們攜著幾個孩子另坐一桌,幾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又單坐了一張小桌,還有府里有身份的大管家、各房管事又坐了一桌。
江書鵬道:“前些日子。找了義濟醫館的黃桑道長幫幾個孩子批了八字,唉,沒想傳禮五行缺土。傳儉五行缺金,眉姐兒倒是不缺,兩個女兒又缺水。這幾日,何氏見我一回屋就跟我鬧。說我給孩子們取的名字不好。還得麻煩爹幫幾個孩子另取名字才好。”
虞建柏道:“本是姓江,姓氏有水就算補全了。”
江書鴻皺了皺眉,“都這么大了,再改也不大好。傳儉不如改成傳鑒如何,鑒賞之鑒。”
江書鯤道:“大哥這一字之改甚好。”
江書鵬道:“傳禮的名字也是要現改的,可這么多年大家都喚他禮兒,他也是習慣了的。”頓了一下。“傳堅、傳圣、傳孝……”
素妍道:“這些名字一個個都不夠響亮。”秀眉微斂,“不如叫傳堂,堂堂正正之堂。”
立時,兄弟幾個都說這名字取得好,夠響亮。
素妍笑道:“請爹爹再給六爺取個小字,這個小字里最好有禮字,這樣一來往后大家喚他時還能喚禮兒,也不拗口。”
江舜誠微微頷首,“江傳堂,字崇禮。”
崇禮,崇尚禮節,倒是個雅致的字。
原是要吃團圓飯的,被江書鵬纏著大家給孩子取名。
江書鵬又為三個女兒的名字犯了愁。
虞氏道:“三個姐兒的名字,最好有個字是一樣的才好,旁人一聽就知是姐妹。”女孩子是不需要如男兒一般得尊字牌取名,虞氏想了一陣,道:“我瞧著湘妃竹的湘是個極好的,有水有木還有日。”
沈氏連連夸道:“這個湘字當真取得好,就將眉姐兒改為湘眉,三小姐、四小姐隨著下去,都以湘字打頭。”
江書鵬喃喃道:“湘月、湘君這兩個名字如何?”
江書鴻連連叫好。
用罷家宴,眾人又聚在一處說笑了一陣,建柏與江書鵬幾個談論詩詞歌賦,以月為題,各做一首詩。
小姐們則是在說著今兒出門時在皇城的所見所聞。
素妍也與她幾個說鬧一陣。
直到了夜月中天,近三更時分,才各自散去。
素妍說要沐浴,丫頭們備了香湯。吩咐青嬤嬤與丫頭先歇下,眾人只當她許是要看書練字,也未勸阻。待眾人散去,她從箱子里取出一個布包,遲疑著要不要打開。
夜,一片靜謐,有夜蟲的鳴叫,夜鳥的低唱。
這晚,她沒有看書,也未練字,卻久久亮著燭光,引得藏于府中的暗衛心下起疑。在府中已經隱藏了數月,新帝派他們來就是尋找安西郡主口中所謂的神秘人。
靜王死,全家下了詔獄。
寧王被貶為庶人。
而那個神秘人至今也沒露面,經再三證實,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素妍一層層地揭開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占卜的書,但見一側寫著“折壽占卜術”五字,一邊又寫有“天機子著”四個小字。
她小心地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若行此術,極為兇險,以占卜者鮮血為引,重者當場斃命,輕者折損壽緣,奉勸行者謹慎。”
她看了這幾字,很快翻到了第二頁。近乎是快速地的瀏覽一遍。
她合上了書,轉身尋了香燭,擺了果點等供品,又拿了幾枚姆指大小的龜殼出來,虔誠點了香燭,嘴里念念有詞:“信女江素妍,愿折壽問蒼天、神靈……”
她遲疑了。問什么?
問江家是否還有兇險。
問她與宇文琰的宿命,有朝一日注定貌合神離?
問宇文軒是否可以帝位牢固?
她雙手合十,想問的太多,但這刻,她卻不知如何去問。
江家的命運、宇文琰的命運。都與一個人緊密相關,是宇文軒。
對,就是宇文軒。
在宇文軒為帝時,宇文琰的婚姻是平順和美的;一切都從靜王登基開始,宇文琰變了眸光不再真切。
既然悟覺大師說天意要她在今歲嫁他為妻,她便不再抗爭。可以選擇平靜的接受。
江家也罷,自身也好,他們的平安都系掛著新皇一人身上。
她雙手合十。拿定主意,“信女江素妍,愿折壽問蒼天、神靈,當今皇帝宇文軒是否還有危險。如若有。請神靈示警。”她咬破指頭,任自己的鮮血落滴龜殼,沉默片刻,抓起龜殼一撒,她低頭細細地辯認。
重重三磕頭,再度抓起,再撒。
如此三次之后。她再拜上蒼、神靈。
取了張紙,把三次的卦象繪在紙上,又尋了的書,細細對照、查閱。
屋頂上,兩名暗衛靜靜地盯著屋里的畫面。
素妍直忙了大半個時辰,終于起身,低聲輕嘆:“怎么會呢?靜王已死、寧王被貶,怎么還是二龍奪帝之兆。除了皇帝,還有誰是第二條龍?兩龍相爭,必引兵禍。靜王已除,還會有誰對帝位虎視眈眈……”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翻開了占卜術中對卦象的解惑,又用了大半個時辰,這個卦象還是顯示的是兩龍奪帝之兆。
如果保不住宇文軒,便保不住江家的平安。
這第二龍條到底是誰?
素妍閉闔上雙目,努力地想,心頭一陣鉆心的疼痛,她一聲低呼,依在榻上,捧住胸口,“窺探天機,上蒼是要罰我么?神靈可知,宇文軒是個好皇帝,我相信他能做個好皇帝……”她的臉色越發蒼白,疼痛愈來愈烈,素妍昏睡在榻上。
屋頂的暗衛小心地閃進屋里,翻開一邊的,看了兩頁,心下明了。
安西郡主的心讓人敬重,她竟用這樣的法子來保護著新皇。
便是他們這等無情無心的男子都為子動搖,況是新皇呢。
暗衛連夜回到宮中,天色已是五更二刻。
新皇在養心殿里已經整好衣衫,聽了大總管的通稟,抬手令左右退下。
暗衛一襲黑衣,抱拳立在一側,低聲將自己從得月閣瞧來的一切細細地稟報。
新皇身子一搖,挑眉驚看著暗衛,“你說安西,用‘損壽占卜術’為我占卜平安?”
“是。這是子鼠和屬下一并看到的實情,此術極為兇險,安西郡主占卜之后就心痛難忍,被痛得昏了過去。屬下還聽到她擔心地細語:‘二龍奪帝之兆,靜王、寧王已不成威脅,怎么還有人想搶皇上的帝位……’”
弱水……
那個神秘人根本不存在,她對他每一次的暗示,皆是她用壽命拼來的。
心痛難忍,她到底受過多少回這樣的煎熬。
新皇未聽進“二龍奪帝”幾字,倒是她為他做的一切,早已經在他的心里驚起了層層的波瀾。為了守護他,她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而他卻無法信守承諾,做到唯她一人。
她看似對他無情,卻又是最情深的一個。
弱水,要朕拿人如何是好。
你說不愛朕,你說喜歡的是宇文琰,原來你是喜歡著朕的,只是不愿意成為朕身邊眾多女人的一個。
你是這樣的驕傲,驕傲得不愿與人分享朕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