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出了梁家,封曉純的心懸得高高的,生怕陸康不同意,好好的親事,要是被她給毀了,她又會覺得對不住封曉采。
正擔心著,韓氏就回來了,滿臉笑容,一進門就行禮,“陸將軍同意了,說是在城南麻柳庵東街有座二進別苑,里面只得三座小院,要是梁奶奶和李二奶奶不棄,他就把人迎到那里。”
韓氏口渴得緊,自己倒了盞茶,一口而盡,“我去的時候,陸將軍正親自領著下人在院子里置備聘禮,滿滿一院子的綢緞、物件,都用紅紙包好,再用紅綢結花,當真是喜氣得很。”
當天夜里二更一刻,恪靖候府的大管家領了小廝、下人送聘禮至客棧。
封曉純與李二奶奶也一并跟去客棧打點,當看到陸家送來了二十六抬聘禮,兩人都嚇了一跳。
封曉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給曉采準備的,確實少了些。”
李二奶奶道:“到底是太急了些。先把這事辦了,回頭與你父親、大哥、二哥說一聲,把在衛州給曉采準備的嫁妝變成銀子,在皇城另外再置了店鋪、田產給她添妝。”
封曉純道:“要是時日充裕,指定能讓曉采風風光光的出嫁。”
十月二十二,封曉采再度披上了嫁衣,這嫁衣是陸康令大管家特意送來的,隨著嫁衣一起的,還有一套鳳冠頭面,是一整套新娘裝,這是封曉采見過最漂亮的嫁衣。心頭一動,在鞭聲中上了花轎。
陸康今兒請程小勇上朝請假,說他今兒成親,程小勇嚇了一跳,因為在這之前,程小勇尚未聽說過,陸康幾乎是突然就娶妻了。
程小勇與陸康打小就要好,跟上頭打了聲招呼,領了幾個手下就去吃喜酒,原以為是在恪慎候,一入府門,才發現一切都冷冷清清的,經過打聽,才知陸康要把新人娶到麻柳庵東街的別苑里。
別苑的大門上,醒目地掛著一塊匾額“陸宅”,懸著大紅的囍字燈籠,結著彩綢,倒也布置得喜氣洋洋。
待程小勇到時,江傳達兄弟都已到了,連楊云簡也來了,還有幾個從西北回來的老兵、將士,幾個人人圍在上房花廳里,等著看新人拜天地,上房院子里擺了六張喜酒桌案。
在喧鬧聲中,韓氏的喊禮聲里,喜娘要將新人送入洞房。
程小勇大著嗓門:“陸康,要成親也不提前說,害得我連準備賀禮都來不及。你太不夠義氣了,我們得看新娘,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讓你小子這么急成親。”
西北老兵們跟著起哄。
陸康呵呵笑著,按捺不住,當著眾人的面挑了封曉采的蓋頭。
大紅蓋頭下,一張漂亮的瓜子臉,一雙明亮的眸子仿佛善語一般,嬌妍似花,百媚動人,風情萬千,程小勇呆愣片刻,立馬大叫:“你從哪兒拐了個天仙般的小姐回來?”
陸康得意地道:“嫉妒死你們。我媳婦美吧?”
楊云簡歪著腦袋,看這女子的年紀,不是十五六歲的模樣,顯得有些成熟,應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這種成熟的風韻,不是青澀少女所擁有的。
韓氏生怕人誤會,忙笑道:“這是衛州世族封家的嫡小姐。本是來皇城探望姐姐的,沒想竟說成了這門親。”
程小勇叫嚷著:“你小子太走運了,娶了個這么漂亮的小姐做媳婦……”
韓氏笑著攙著封曉采,“你也累了大半日,早回洞房候著。”
封曉采款款行禮,“各位將軍、兄弟請隨便!切莫客氣。”
這聲音一聽就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才有的,溫婉動人,不溫不火,那不一個得體能形容的,簡直就是親和有力,聽后讓人覺得很舒服,如沐暖泉一般。
程小勇跺了一下腳,“連新娘子都這么說了,我們自不會客氣。”
大家吵著要看人,陸康就挑了蓋頭給大家看。
封曉采落落大方,言行得體,陸康越發滿意,他要的就是這樣的妻子,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可不是馬氏那種山野村婦。
江傳遠大聲道:“我瞧陸大嫂子就不用回洞房了,陪我們兄弟一起吃酒。說起來,我內子與你也是表姐妹,往后大家常來常往。”他扭過頭,對著跟來的小廝道:“回府把三奶奶請來吃喜酒!”
江傳達也覺這主意好,新娘子都如此大方,他們也不要拘謹,“把九公主也一并請來。她好些日子沒出門了,也讓她樂呵樂呵!”
韓氏愣了一下,哪有新娘子跟著一幫子客人一起吃飯喝酒的。看眾人的樣子,一個比一個還歡喜。
陸康道:“把女眷都一并請來,我們是兄弟,也好讓她們做好姐妹,往后彼此多多幫襯。”
西北老兵愛聽這話,也都相繼著人去請女眷們來。
原是六桌,不到大半個時辰,就坐得滿滿擠擠的,女人們坐了兩桌,男人們坐了四桌,喝著酒、吃著菜。
封曉采與李碧菱詢問了陸宅的情況。
李碧菱領了他去了南院的廚房,封曉采看了眼剩下的菜式,讓下人們加了幾樣菜。李碧菱曉得封曉采也是個打理內宅的,雖只看一眼,她心里就明白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從午時一直吃到了近黃昏時分,算是午宴、晚宴一起吃了,西北老兵醉扒了一片,陸康也醉成了一灘爛泥。
喝醉的老兵被女眷們帶回各家。
沒有女眷的,就暫時留在了前院客房里。
封曉采服侍陸康褪了喜袍,給他蓋上被子,陸康一動不動,嘴里時不時嘟囔道:“高興!本將軍今兒高興……我終于娶到自己喜歡的女人……”
封曉采微微笑了笑。
次日一早,封曉采下廚做了養胃湯。
陸康迷迷糊糊間,隱約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突地眼開眼睛,卻是一襲紅家的封曉采,她輕聲問道:“夫君昨兒醉得不輕,我做了養胃湯,你先吃一碗暖暖胃。知你今兒醒來得遲,一早就派了下人去平國公府尋江世子,托他再與朝里告個假。”
他如在夢里,暗問自己:這個漂亮而得體的女人是他媳婦?
怎么感覺就是個夢呢?
陸康閉上眼睛,忽爾又睜開,見封曉采還在一邊,“這不是夢?”
“夫君這是怎了?”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原來我真娶了個仙女般的娘子。”他說著,一把扯過封曉采,將他攬在懷里,封曉采嚇得渾身一顫。“你怎了?”
“夫君不會打妾吧?”
陸康怔了一下。他憶起韓媒婆說過,她之前嫁的孫公子,本是富家子,卻是個脾性爆燥的,時常打罵于她。若不是她姐姐憐惜,帶人鬧到孫家,逼著孫家休妻,她還過著不打即罵的苦日子。
“是個真男人就不該打女人,更不能打罵自己心愛的女人……”他越發憐惜地抱緊封曉采,“我不罵你,也不舍得你一根手指頭。我娘在世的時候常說,真正的男人不打女人,我爹雖然性子古怪些,就從來沒打過我娘,雖然常罵,但從不動手……”
封曉采身心一顫,小心地望向陸康,“夫君真的不打人?”
“時間久了,你自知曉。”陸康看著面前這個誘人一嘗的女子,是他的妻,“昨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卻醉了,是我不好,我向你賠不是,這就與你補上……”
“夫……夫君……”
她的話尚未說完,她就落在大紅的喜帳內,他整個人覆了上來,她因為是他的粗魯,是他熱情的親吻,沒想他將她控在小小的方寸間,就這樣只距半尺的久久凝視。
他看她的眉,這樣的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他看她的眼睛,含著幾分怯意,又如驚弓之鳥,令人心疼。
他看她白皙的臉龐,上面有三枚黑痣,尤其是眼角的那枚,如此多情又動人;一枚在酒窩上,更添風情;一枚在鼻翼上,如此天生的鼻環,撩惑人心。
“曉采。”他輕柔地喚她的名兒。
“夫君,你還是先把養胃湯喝了,剛大醉過,莫傷了身子。”
陸康微微一笑,起身取了養胃湯,不燙不涼,剛剛好,他一飲而盡。
封曉采起身要出喜帳。陸康低呼一聲“別動,你趟著就好。”
她面露怔忡,“夫君,已經是辰時了,這……”她垂下眼簾,“翁爹那里我們該去敬茶的。”
想到陸平安,陸康不滿地道:“理那老東西做甚?他喜歡做一家之主,且讓他在恪靖候府威風去,我們夫妻只過我們的日子。”
他擱下碗,又坐在榻前。
窗外,陽光燦爛。
屋內,春色正好。
封曉采躺在他的身上,婉轉承恩,帶著往事的恐懼,卻有著對未來的憧憬,在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與向往里沉浮著,癡纏著。
喜帳翻滾,低語如唱,陸康一次又一次地迷離在嬌美妻子的懷里。
第一次,他與一個女人說了這么多,說他第一次上戰場是在十三歲時,說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體是在二十六歲,那是一個不算漂亮的營ji……
說他不愿意娶馬氏,卻被陸平安逼著娶回了家門。
說她自母親去世、大哥戰死后的痛苦與孤獨,說父親不理解他……
封曉采第一次知曉,原來男人和女人間可以說這么多的話。
許是他的真誠打動了她,又或是她知曉他的真心,她控制不住,也講了自己的往事。將父親如何因為一時沖動,講她與孫家訂下婚約,講她在孫家過的那些非人生活,孫公子如何奪走她的嫁妝,還與侍妾、通房一起算計她、羞辱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