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江書鴻把抓到的婆子交到了皇城府官衙,大理寺卿白大虔乃是顧力行的學生。顧力行上任刑部尚書后,將他調到了皇城大理寺為官。
一聽說來人是文忠候府的江書鴻,一臉討好。
江書鴻狀告這婆子派人傳播流言,又有十幾個乞丐作證,說收了這婆子的銀子,要把穢語放出去。
白大虔給婆子手足施以夾竹刑,緩緩令施刑官差加力,不到半炷香,婆子就老老實實地倒地了個干凈:“老奴……老奴原是十一王府傅妃的乳母。”
江書鴻坐在一邊,冷臉凝視。
白大虔道:“誹謗當朝郡主,這可是死罪!說,幕后之人是誰?”
婆子扛不住刑法,不過是才施了手足夾刑,十指連心,痛難言說,痛苦地道:“不關我家傅妃的事,不關她的事,是我自作主張……”
白大虔醒堂木一拍,仿若鼓響,“大膽!先在北城郊外放流言,給乞丐一人一兩銀子,后來許多乞丐聞訊趕來,有五六十人之多;再至城北放謠言,又給乞丐們一人一兩銀子……如此大手筆的掏銀子,豈是你一個奴才能有的?再不招實話,本官就令人抓了你的兒子、丈夫,一并打入大牢!毀謗當朝郡主,可誅全家。”
一個婆子能值幾個銀錢,像這等年歲的,三兩銀子就能買一個,可她可前后拿出了幾百兩銀子來花銷,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婆子驚呆:犯了死罪。
她一個下人,哪有這上百兩銀子,分明就是有人給的。
那些乞丐不是發過誓不說出去的,今兒竟然就抓了個正著。
婆子一臉慌色,“不會的!不會的!傅妃說。這事做好了,就給我在郊外置五十畝良田,讓我回鄉下養老……不會的……”
白大虔的手段,便是多少七尺男兒都抗不住,他深受顧力行點撥。如今與顧力行、大理寺卿并稱為當朝三大酷吏。使起刑法手段半點都是不含糊。到了他的公堂,就沒有不開口說話的。
“犯婦,還不速速招來。傅妃為什么要毀謗當朝郡主?到底是何用意?說!”
婆子不說,立刻有官差開始上刑,有的將刑具拉在腳上,有的將刑具套在十指上,拼命地拉扯,一陣鉆心的疼痛,婆子哀聲道:“老奴招供!老奴全都招供!”
原來,傅宜慧本是要入宮為妃的,可不知怎的。皇帝卻一紙圣旨,將她賜為十一王爺為側妃,而成親之時又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沒多久,就聽說刑部顧大人之女入宮為妃,一進宮門就封了端嬪,還做了一宮主位。就連其父得賜封為二等明鏡候。
傅宜慧想到自己這一側妃的位份,哪里及得上皇妃的尊貴,都是與人為妾,自然比不過嫁給皇帝。一次入宮拜見皇后,使了銀子打聽。從一個內侍口里得知,她不能入宮為妃,是因為安西郡主入宮勸阻。
白大虔冷笑一聲“一派胡言!皇上英明,昔日許她為妃,她現在不也是十一王爺的側妃么?王爺的妃是妃,皇上的妃也是妃,她就一定想做皇妃?”
這哪里是怪安西郡主,分明是暗怨皇上,沒讓她做皇妃,倒讓她配了十一王爺為側妃,只這一次就是大不敬。
婆子說完,又怕此事累及丈夫兒子,心下一陣后怕,連連磕頭:“請大人做主!犯婦所言句句屬實!請大人救我丈夫兒子!傅妃心機深沉,有仇必報,要是知曉了犯婦招認,必會找我丈夫、兒子泄憤,求大人救救他們!只要大人救人,犯婦愿意講出更多,求求大人了!求求大人救我家人……”
白大虔厲問:“你丈夫、兒子在何處?”
“他們一并隨犯婦做了傅妃的陪房下人,在十一王府。”
婆子說了姓名,白大虔當即令人捉拿。
素妍的聲名鬧得滿城風雨,市井之中更有許多難以入目的流言。
江書鴻原想息氣寧人,抓著婆子,問了江舜誠與眾兄弟,江書鵬倒是建議此事不易結下梁子,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江書麒第一個就不同意:“妹妹被他們誹謗至此,那些流言能收回去?要是再放過傅家,我們江家算什么?這次放過了,下次定會有人做得更甚。我們江家就是要給人瞧瞧,敢傷害我們江家的人,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江舜誠來回踱步,最后給了句“報官,讓官府出面來判。”
官府出面,到時候這就變成案子了,而不是私下的事。
傅家是誰?是當今皇后的舅家,要是再查下去,說不準就能查到鎮國公府。這樣一來,要是皇后有罪,得勢的就會是端嬪。
今兒這是個大案,他得火速去找顧力行商議。
白大虔送走江書鴻,立馬就前往明鏡候府尋顧力行。
顧力行已經歇下,聽說學生白大虔來訪,白大虔約莫三十歲的年紀,顧力行四十出頭,兩個看上去更像是兄弟。
白大虔一臉謙恭地行了禮,“今兒這么晚來打擾老師,著實是學生遇到一件案子有些棘手,還望老師指點一二。”
顧力行想了一陣,案子棘手,通常不是指案子本身,而是所接案子的原告和被告。“原告是誰?被告是誰?”
白大虔道:“原告是文忠候府,被告是十一王府的傅妃。學生深知這案子不簡單,近來皇城有許多關于安西郡主的流言,有些連學生都聽不下去,竟是傅妃派了一個婆子,找了群乞丐口耳相授,又許以乞丐若是傳出去,就每人給一兩銀子……”
他簡明扼要地說了來龍去脈。
顧力行冷笑兩聲,“傅妃一個婦道人家,怎會想到如此惡毒的法子?只怕這后面另有其人。”
毀人女兒的名節,還是江家的女兒,江家上至江舜誠。下至江傳達等人,哪個是好惹的,這可是當朝的權貴之家。
白大虔道:“學生現在為難的是這案子怎么定,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傅翔近來太得意了!
要是借著這件事,好好地整整他。讓他收收銳氣也好。
顧力行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是能借著這案子查出更多便更好。這案子鬧得越大。對你越有利。”
白大虔歪頭想著最后一句話的意思,“對你越有利”,是不是說這件案子可以扯到鎮國公府去。要是這幕后真正的主使變成當今皇后,就更有意思了。“老師,你說這案子會不會是皇后做的?傅妃一個小小的王爺側妃,哪里會做這等事,她與安西郡主無怨無仇,干嗎要毀其名節?說是安西郡主阻他入宮為妃,懷恨在心,故而才下的手。”
顧力行反問:“你信這等說辭?”
白大虔搖頭。
“安西郡主乃是許給琰世子的,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姐。阻皇帝納妃作甚?皇帝是什么人,豈能因為一個不相干的女子放棄納妃。要真是阻止,為甚我女兒就做了端嬪?”
白大虔明白這話的意思。
安西與皇帝不過同為朱武的學生,有同門師兄妹的情分,她誰也不阻,偏阻了傅宜慧入宮。可不是奇怪的么?顧力行的女兒也嫁給了新皇,且還是新皇寵妃,一入宮就封了端嬪。顧力行第一個就不信這等說辭。
白大虔更是不信。
“安西是先帝賜封的郡主,身份尊貴,于公于私。我們都應該還她一個公道,嚴懲毀她名節之人。要是各家的太太、小姐們盡皆如此,豈不是視我朝法典于不顧。查,狠狠地查,一定要尋出真兇!敢誹謗當朝郡主,視國法何在,你、我都是維護國法體統之人,更不可枉顧律法。”
白大虔得了顧力行的提點,回到官府,再度提審婆子的丈夫、兒子。
這一夜,當白大虔忙著審案用刑時,素妍躺在榻里,輾轉難眠。
曾經,她對左肩王妃這個未來的婆母甚是喜歡,沒想從一開始,她接受自己,全是因為宇文琰喜歡。然而后來,唐觀寫了一些詩詞,加上中秋佳節學子阻路相求的事,她已經無法喜歡自己,甚至認定她是不守婦道之人。
宇文琰搬出王府,獨居別苑。一面瞞著她,一面又與王妃爭持著,他夾雜在中間,該有多為難。
訂下婚期,是他說自小一起長大的都陸續成親了,他想成親。
她不疑有他,原來是左肩王妃已經拿定主意要退親。
自打與宇文琰訂親,她從心里接受這個良人,也一點點用心地喜歡上他,如今卻是這般處境。
知曉了再作不知,她做不到。
她無法任由宇文琰獨自承受這一切,也無法忽視左肩王妃對自己的厭惡和無法接受。
就算成親了,王妃不會給她好臉色,也不會指望王妃在王府內宅事務上教導半分、幫助半分……
王妃不會祝福她與宇文琰,這段姻緣,已經惹得她十足的不快。
墻上的鈴鐺在搖晃,她望著鈴鐺,心潮起伏。
第一次在夜里見他時著了厚重的衣袍,還披上了御寒的斗篷,她披著一頭長極腰身的長發,越過院墻,端端落在陣林中,一步步近了石桌。
他含笑站在夜色里,這么冷的天,他依舊前來探她。
她抑下心事,苦澀笑道:“近來你很累吧?”
他微微一怔,很快笑答:“不累,看到你什么都忘了。”
她的心一陣酸疼,仰頭看著面前俊朗的臉。
馬上就要步入四月了,祝大家四月快樂!閱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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