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錯愕,無辜的明眸直直的望著他。
大總管見她不明白,便將傅家姐妹的事說了。
“傅妃讓乳母買通乞丐?”
新皇方才明白,原來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
頗有些后悔與她說了。
她反問道:“你想怎么懲罰她們?”
新皇一臉寵溺地道:“你想怎么懲罰都行。”
“哦”她若有所思,一臉純凈地笑著,“皇上若是因為我的原因要處罰她們,這于你的圣明有礙。早前婆子所說她是因為我阻了她皇妃路而報復,只要皇上裝作不知,這事自會過去。圣明天子,怎能因為一個區區女子而放棄本要納娶的皇妃?”
無論她說什么,他都不生氣,即便她打趣,他笑道:“整個天下,也只你一人敢用這種語氣與朕說話。”
她斂住笑意,輕聲道:“真相曝露,她們的所為被世人知曉,這已是最大的處罰。”
害人者終究害己!
懲罰她們又有什么用?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
這事傳出去,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傅三小姐兒只怕也沒好人家敢娶了。
傅宜慧更得意不了多久,十一王爺是個薄情冷心之人,因傅家不肯再護傅宜慧,她會成為棄子。得寵之時,欺辱王妃及其他姬妾,一旦失寵,她們就會聯手踐踏。
“皇上了解宇文轅么?”
新皇心里拐了幾道彎,她好好地提到此人作甚。對于這個人,他只知道是皇族之后。是瑞祖皇帝第六子的重孫,淮陽王的嫡次子。除此之外,他知曉的不多。
她吐了口氣。“擁有富國之才。”
“宇文轅?”
“不,是他身邊的女子鄭晗。二人是好友。”素妍停了一下,“宇文轅在皇族中頗有才名,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皇上可用!”
她記憶里靜王起兵,就仰仗了宇文轅的錢財資助。靜王得擁天下后,就晉封了宇文轅為淮安王,將淮河以北十縣賜為他的封地。
新皇含著笑,“你還想說什么?”
她回眸一笑。只覺燦若陽光,又皎似明月,道不出的美好動人,“你守護天下。守護百姓,而我會守護著你的平安。雖然守護不了你的一生,但我會用心再守護你四年。”
四年……
她是在說,她的壽命只剩下四年了么。
她用她的一生在守護著他的平安。
新皇心頭一軟,低呼一聲“弱水”。有種想哭的沖動。
素妍回頭,他一個箭步,將她擁在懷里,近乎責備地道:“為什么那么做?為什么?你真傻……”
她沒有拒絕,過了片刻。這才推開他,與他再度保持著三步距離。
他說的是為什么她要那么傻,他曾傷害過她,而她卻用那種損壽占卜的方式為他化解危險。
而她,卻誤以為問她為什么要守護他的平安。
“為什么呢?”她反問著自己,“四年的守護,我想那時,你該是平安的。我也可以放心了……”
他低下了頭,到底沒有點破她的話。
也許這樣各自珍藏著秘密,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因為守護你,就是守護住江家的平安。只要你平安,江家就會平安。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想護江家,卻要說成是護你……”
她怎會是自私的,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她損壽占卜,也只是為他求個平安。這一路走來,如果沒有她的提點,他真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形。
新皇按捺住激動的心,他甚至有一種沖動,拋下一切,和她在一起。
只要有她,后宮三千可以棄,三宮六院可以棄。
“弱水。”他喚她,目光相對時,他問:“如若我們從頭來過……”
“從頭來過,你是新皇,我還是江素妍。”她眨閃著靈眸,一副狡黠逼人的模樣,“你能把大皇子塞回淑妃的肚子里,能把淑妃變成未嫁的小姐?能讓你身邊那么多的美人未曾出現過?”
這怎么可能?
不是說傻話么。
素妍收起頑皮,“所以……你別說如若的話。還是接受現狀吧!我守護你也好,還是別的什么都好,與旁無關,只因為你是個好皇帝,百姓們喜歡的好皇帝。”
這才是屁話!她只是要他幫著守護江家平安。
只要新皇活著,只要他還是皇帝,江家就沒有危險的。
江家人謙恭有禮,行事也夠謹慎,更重要的是,家風嚴謹,子弟中暫時沒有出現禍害。
新皇反被她逗笑了,“來人,取棋盤,朕要陪安西好好地下幾盤棋。”
二人移到鳳儀宮的前殿,相對而坐,一執白子,一執黑子,與她下棋是人生一大快事,旁人的棋藝太差,后宮嬪妃里,麗貴人、雅貴人都是會棋的,卻遠不及素妍的棋藝。
康寧宮。
舒太后斜倚在暖榻上,聽只得六歲的佑忠伯侄孫舒開朗朗誦著三字經。
一名嬤嬤進了內殿,欠身行禮完畢,審視四下,欲言又止的謹慎。
見她有事要稟,舒太后抬手示意帶走佑忠伯,舒秀麗笑著拉著佑忠伯的小手:“背得越來越好了,姑姑給你做好吃。”
舒朗躬身一揖,“稟姑祖母,孫兒過幾日學會了詩經,就背給姑祖母聽。”
舒家就這兩個孩子入得舒太后的眼,皇帝因為舒家早前暗助靜王的事耿耿于懷,卻因他登基行事飛揚跋扈逾為不滿。太后在心里也怪著娘家兄弟、侄兒,單單對這個兩個孩子好。小侄女舒秀麗乖巧懂事,侄孫兒年紀雖小,卻刻苦讀書。
她笑道:“好,待開兒學會了,也教教大皇子。且隨你姑姑下去讀書。”
舒朗爽朗地應答一聲“是”。
嬤嬤見四下無人,只得當今皇帝的乳母三等鎮江候夫人花氏坐在一邊,頗有些遲疑。
花氏起身告退。自打花氏的丈夫石開封了江南都督、鎮江候,花氏便離開了皇宮。在鎮江候做了尊貴太太。
舒太后道:“嬤嬤有話便說,石夫人不是旁人。”
嬤嬤低聲道:“鳳儀宮那邊傳來消息,皇后召安西郡主入宮,安西一到皇后就避開了,留了她與皇上在一處,皇上遣走了所有服侍宮人,兩個人一呆就是一個多時辰。這……”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呆這么久,哪有這說不完的話。
花氏微微蹙眉,新皇心里一直有安西。她是知道的。自從新皇迎娶楊皇后之后,就已放下安西。
舒太后暗自琢磨著。
嬤嬤道:“太后,聽說安西郡主與琰世子退親了,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妥。”她隨帶著將安西與宇文琰之間的事細細地說了一遍。
舒太后甚是驚訝。沒想傅氏姐妹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心下不由慶幸,此女到底未能入宮,否則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素妍在先帝時就曾說過,她的夫君只能有她一個人,要是有旁的女人。她就下毒把人全都毒死……先帝聞后,哈哈大笑。
舒太后卻知這女子絕不是說說而已,她也曾年輕過,當年的自己便做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防其他姬妾有孕,使計陷害等。
如若安西真的入宮,這后宮還能安寧么?
不,她不能讓安西入宮。
舒太后望著花氏,“且說說,要怎樣才能讓皇上斷了對安西的念頭?”
嬤嬤是舒太后的乳母,眼睛一轉,笑道:“給安西郡主賜門好親。”
舒太后擺了擺手,“先帝有旨在先,允她自主婚姻,哀家若是賜婚,豈不是對先帝不敬?”
花氏笑道:“還有一個法子,便是太后收安西為義女。安西不比旁人,她可是在暗中多次助過皇上登基的人,就是這份情義就極為少有。”
舒太后想著收義女的事兒,確實是個好主意,若是收為義女,她與皇帝就是兄妹,萬不會再入宮為妃的道理。“石夫人這主意不錯。”
舒太后吩咐了嬤嬤,請安西到康寧宮一敘。
鳳儀宮大殿,素妍正陪皇帝弈棋,大總管通稟了太后有請。
新皇微微蹙眉,再過一會兒就是午膳時間,太后在這個時候請安西做甚?
太后與安西并沒有多少交情,甚至只在先帝時的宮宴上見過一次,二人連話都沒說上呢。太后不喜歡安西,否則一早就同意皇帝娶安西為妻了。
大總管又道:“稟皇上,康寧宮的云芳嬤嬤還在外面候著呢,要帶安西郡主云康寧宮。”
素妍起身,欠身看著棋盤還未下完的棋,“皇上,臣女去拜見太后。”
他應了一聲。
看素妍攜著白芷,隨云芳而去。
新皇道:“太后見安西做甚?”
大總管明白言下之意,“稟皇上,奴才安排了人跟著。”
新皇露出滿意的笑容,“辦得漂亮。”
大總管得了夸獎,一張臉樂成了花。
在身邊時日長了,皇帝的心思他也摸了個熟絡,旁的猜不中,但凡關聯到安西郡主的事,皇帝就異常上心。
素妍穿過重重宮殿,在靜謐的康寧宮前停下腳步。
云芳先入內稟報。
她隨后進入,內殿炕頭上坐著一個抱著湯婆子的婦人,瞧上去也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面容蒼白清秀,能瞧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臣女江素妍拜見太后,太后萬福!”
舒太后呵呵笑了兩聲,“真不愧是大丞相的掌上明珠,瞧瞧,還真是招人疼的姑娘。”也沒免禮,先自說上了,對花氏道:“哀家是個福薄的,只得皇上一個兒子,連個女兒也沒有,真是羨慕大丞相,有這么個解語花一般的女兒。”
花氏和云芳都明白舒太后的意思。
對于舒太后來說,這后宮誰都能入,唯獨安西不能。
花氏含笑品茶。
云芳輕聲道:“安西郡主還沒聽明白,太后喜歡你,想認你做義女呢,還不拜見你的義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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