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娘家父兄并不是什么當朝顯貴,也非重臣,人生得清麗,又有幾分春蘭氣質,便被皇后賞了個“蘭”的封號,承寵一夜后,晉為蘭貴人。未承寵前,每日都去鳳儀宮請安,皇后瞧她是個得體的,就領了她常去康寧宮,去了三回,她就與太后熟絡了,每日給皇后請完安,就到康寧宮服侍。
從不說多話,只做自己該做的,做羹湯,給太后按摩、敲打,雖是妃嬪,卻更像是服侍宮娥。因著太后疼她,倒沒有人敢說她不是。
就是端妃見了蘭貴人,也說她是個得體的。
上回蘭貴人宮里的太監說“蘭兒姑娘換個名”的事,蘭貴人知曉后,親自領了太監上門賠禮,說這奴才不知事。
端妃罰她在永和宮跪了半晌,消了氣,方讓她起來。
端妃見她謙恭,不似麗、雅二貴人,也就將蘭兒易名“藍兒”,音同字卻不同,算是避違。
新皇吃了一口,常吃端妃的,再吃蘭貴人的,只覺味道別樣倒也可口,“嗯!不錯。”
太后念著蘭貴人一直服侍自己,任勞任怨,又從不提過分的要求。道:“蘭貴人可比那兩個得體多了。不如晉她為嬪。”
人家服侍她如長輩、似主子,太后自也不能虧待了她。
蘭貴人一聽,面露驚慌,“啟稟太后,臣妾身份卑微,愧不敢當,還請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厲聲道:“你服侍幾月如一日,哀家自不能薄待了你。你行事端方。不比麗貴人強上數倍,你做蘭嬪實至名歸。”
新皇見太后拿定主意,應道:“既是如此。著皇后下碟,晉蘭貴人為蘭嬪。”
太后道:“貴為蘭嬪。就不能再是中宮副位……”
淑妃為西宮之主,端妃是北宮之主,還有東宮、南宮,這二處一個是麗貴人,一處是雅貴人,她們都是難纏的,要是壓在麗貴人頭上。指定不知如何刁難呢。
蘭貴人心下糾結,她的父兄官位不及麗貴人,更不敢招惹。欠身道:“太后、皇上隆恩,臣妾愧不敢受。臣妾呆在中宮甚好。皇后娘娘重孕在身,又賢良淑德,偶爾需要臣妾服侍之處,臣妾愿繼續服侍皇后,服侍太后。”
太后笑道:“罷了!皇后那兒確實需要一個輔助的。你且在一邊幫襯著吧。”
“謝太后。”
很快,蘭貴人晉為蘭嬪的消息就傳出龗去了。
端妃大龗笑,蘭嬪初入宮時,位分比麗、雅二人還低。短短幾日,先是晉位貴人。如今又做了嬪位,被人尊為娘娘,只怕麗、雅二人能氣得半死。
自以為得寵就能晉位,這宮里還有個坐鎮的太后呢。
太后不同意,她們就休想晉位。
蘭貴人雖不如麗貴人得寵,但看入了太后的眼,得了個“是個賢良得體的”就能晉為嬪位。
蘭嬪服侍完太后用羹湯,收拾了碗筷退下。
這寵辱不驚的樣子瞧在新皇的眼里,雖容貌不如麗貴人,風姿也不及雅貴人,卻也是溫雅動人的,真真當得“蘭”這個封號,他瞧著時,某處就有了感覺。許是近來幾月太過放縱,也至見到中意的女人就心癢。
太后皺了皺眉:好好龗的男兒,都被麗、雅二人給勾引壞了。怎么瞧著個好龗的,就能把眼睛瞧直,她兒子以前不是貪戀女色的,怎的就變成了這樣。不由得搖了搖頭,“蘭嬪許是回漪蘭宮了。”
新皇回眸看著太后。
見他面露詫色,太后頗不悅地道:“眼珠都要跟著蘭嬪走了,難不成哀家的眼睛是瞎的?”
左右都是心腹之人,新皇低聲道:“朕也曾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母后逼得朕做了風流皇帝,如今這樣母后不滿,難道是朕的錯?”
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素妍。
太后闔了眼睛,并不理他,心里卻暗自生氣,“萬事只要你有度,哀家自不會說。哀家就看不得你在哀家面前都似沒見過女人的樣,如今宮里亦有九位后妃了,你若嫌少,明春一千五百新宮女入宮,又有秀女入宮,你看中了誰,只管要去。”
她的兒子是九五至尊,要多少女人不成,怎么能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古以來,有幾個皇帝不風流的。
太后輕嘆一聲,“妃嬪晉位,哀家和皇后都得管。麗貴人、雅貴人品行有虧,媚誘皇上,不能晉位。蘭嬪是個得體的,雖未孕皇嗣,也當得嬪位。”
依著太后的心,麗貴人再三勾引皇帝,就該降位的。
雅貴人也不是個好龗的,與麗貴人相互勾結。
太后每次見到她們就煩,她年輕時就厭惡生得美的狐媚子,尤其是麗貴人那張臉,總讓她不由自己的憶起二十多年前的某個女人,雖然容貌各不相同,卻是一樣的美得傾城傾國。
新皇留在康寧宮用午膳,素妍與舒秀麗姑侄都在偏殿進膳,這多少讓他覺得有些遺憾。
素妍拉了舒秀麗去見楊云屏。
一路過來,二人又閑聊了幾句話,只是問候寒喧。
楊云屏近來越發懶得走動,聽說素妍與佑寧縣主來見,傳了她們入殿。
素妍不得不佩服蘭嬪是個跑得快的,之前還是康寧宮,待她到鳳儀宮時,蘭嬪竟又侍立在楊云屏身側。
蘭貴人因為太后一句話,晉封為蘭嬪,算得如今這宮里第五位尊貴的女人。
楊云屏介紹道:“這是蘭嬪,襄助本宮打理六宮。”微頓片刻,楊云屏吐了口氣,道:“淑妃雖也能幫襯一二,可她一門心思都在大皇子身上。”
蘭嬪生得一雙杏仁含波眼,兩彎柳葉明月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笑,面露靜容,看似中規中矩的人物。實則卻是在掩飾。素妍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不經意卻用心地看了一眼。但見蘭嬪在旁人不留意時,閃動著一雙靈動的雙眸,那眸子里蓄滿了太多的不安份與算計。
素妍努力尋出關于此女的點滴,她記憶里的新皇登基后,寵幸藍、玉二嬪,為了這對姐妹倆即便有官家小姐入宮,也拋于一邊。倍受冷落。在靜王搶占皇宮后,才發現這些所謂的新皇嬪妃竟個個還是完璧之身。因他們的女兒并未獲寵,這些嬪妃的家人得已保全性命。靜王享用美人,將她們變成了自己和他兒子的女人。
蘭嬪……
依昔聽人隱約說起過。說這女子與傅氏皇貴妃聯手陷害靜王的皇后,膽子不可謂不大,依著傅貴妃,竟能在宮中得享太平,任由后宮爭斗沉浮。她卻成了傅貴妃最得力的助手。
直到素妍前世身亡,她也沒弄明白,面前這個看似中規中矩,看似容貌并不算絕色的嬪妃,怎就成了傅貴妃最信任的人。除非與傅貴妃有什么旁的淵緣。
楊云屏瞧出素妍的神色有異,看了眼蘭嬪道:“你且去吧!本宮與安西、佑寧說說話。”
蘭嬪應聲退去。
楊云屏審視著舒秀麗,“今兒這身打扮倒也清新雅致,好看!”
舒秀麗含羞笑著,“這是郡主姑姑幫我打扮的。”
楊云屏笑道:“原是這樣。”她回頭對雪雁道:“把本宮前幾日得的珊瑚首飾取來,賞給佑寧吧,她人年輕,戴上也合適。”
舒秀麗得了個盒子,謝了楊云屏的賞賜。
翠鸝幾人都是精靈的,拉了舒秀麗道:“聽說縣主的絡子打得好,且教教我這個笨的,怎么也不會收尾。”
舒秀麗推辭不過,跟了翠鸝去偏殿打絡子。
無干人等,或支走,或有旁的人事纏,姐妹二人相顧而笑。
楊云屏道:“上回你入宮,我們姐妹也沒好好說話。坐到我身邊來,我們好好說會兒話。”
素妍笑著移身,坐到她的暖榻上,看了眼她的大肚子,“二姐不該整日這般懶動,還得多走走才好。”
楊云屏搖了搖頭,“近來吃什么都抵在胸口似的,悶得慌,肚子又大,走幾步就喘得不成。”
“二姐把手給我,讓我給你診診。”
楊云屏抬了手臂來,雪雁取了個引枕。
素妍看雪雁走路,一搖一晃的,不由得微蹙眉頭。
楊云屏道:“這丫頭越發沒個規矩,不曉輕重,胡言亂語,上回你與我說傅宜慧的事,便是她口無遮攔告訴給內侍的,那內侍又告訴了葛盧氏,這才惹出了麻煩,要不是念著她與我們是在西北共過患難的……”
雪雁撲通一聲,已跪在地上:“請郡主恕罪!奴婢知錯了,奴婢沒想給郡主惹了這么大的麻煩,還害得郡主錯失良緣,請郡主責罰。”
素妍并沒有說話,也是微微一怔。
鳳儀宮的事,原是雪雁說漏了嘴,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竟將這事傳了出龗去,又有嘴不牢靠的,得了傅宜慧幾兩銀子,竟和盤托出,這才給素妍招惹了一場無妄之災。
楊云屏罰了雪雁二十大棍,雪雁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最近兩日方過來服侍。
要是換作旁人,楊云屏就下令杖斃了。到底念著雪雁是素妍給她的,又念著雪雁當時也是無心之過,而真正把那些話說給傅宜慧身邊乳母的宮人,被楊云屏下令杖斃了。
素妍道:“你既知錯,我就不罰你了。在宮里不比外面,處處都得多長個心眼,少說話多觀察,少言語多做事。”
素妍是雪雁以前的主子,對于舊主子的話,她還是會聽的。雪雁謝了恩,退立一旁靜默侍立。雪雁親眼目睹三名宮人是如何被活活杖斃,心有余悸,再不敢說錯了話。
給楊云屏診了脈,素妍神色凝重,看著楊云屏的肚子似比前幾日又大了許多,孩子一過七個月就發育齊全了,按理不會長得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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