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正色地倚在牙床上,“你今兒惹我不高興,你得負責把我哄高興了。”她眨了眨明亮的眸子,“早前你寫的那幾張東西還在我這兒呢,可是一早說好龗的,我不高興,你得哄我高興。我歡喜,你得陪我歡喜。”
“娘子說得是。”宇文琰賠著笑臉,挖空心思地搜羅出幾個笑話來。
素妍靜靜地聽著,沒有半分的笑容。
這些笑話,她原是一早就聽人說過的。
還有一些,原是她講給江家人聽的。
看來他是聽江家某人講過,現在又講給她聽。
宇文琰見她不悅,急道:“娘子,你就笑笑唄。”
她瞪了一眼,依舊一臉寒霜,沒有半分的喜色。“要是你被騙了幾月,旁人幾句認錯的話,你就能當沒發生過?若真是如此,當真是圣人了。”
她被他騙得很慘,慘到給他懷了孩子。
她翻了個白眼。
老王妃騙了老王爺,這后果是,老王爺妻妾成群,老王妃從此失寵。
宇文琰坐在床沿,“要不,我給你當馬騎。”
當她是三歲小孩?
素妍未預理睬。
“今晚我侍候你,把侍候得舒舒服服、飄飄欲仙……”
“說的是你吧?”
素妍鬧得不懂,男人也太容易飄飄欲仙了,成親這么久,她這種沖上云霄的感覺也只可數的幾回。還沒享受夠夫妻生活,居然就懷上了。
她對外面的白芷道:“我餓了,讓人傳晚膳吧。”對宇文琰冷冷地道,“我今兒午膳都沒吃,你也不管不問,唉,在你眼里,我還不如孩子重要。”
“你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他想要孩子,不知龗道多少女人愿意生,可他只想她生的孩子。感覺這才是真正屬于他的。
宇文琰哄了大半晌也沒把素妍逗笑。
青嬤嬤知龗道,素妍愿意說話,便是不氣了。
領著丫頭們準備了一桌的吃食,侍立在側,勸著素妍多吃了一些。
青嬤嬤一早就猜到素妍不會狠心拿掉孩子,就算不是她期望的那樣到來,可到底是素妍的骨血,以她對素妍的了解,靜下來后會接受孩子的到來。
素妍用過晚膳,折入書房練大字。站在書案前。時不時移動幾步。
宇文琰喚了大管家的女人和青嬤嬤偏廳。向她們請教女人孕期哪些得忌口,哪些不能吃。
青嬤嬤道:“兔肉、鴨子、羊肉、母豬肉都不能吃的。”
大管家的女人接過話道:“兔肉吃了要生兔唇;鴨子吃了孩子出生是個搖擺頭;羊肉吃了聽說是要患羊癲瘋的;還有母豬肉,這是萬萬不能吃的,吃了要得母豬瘋的……”
白芷見素妍和宇文琰沒鬧。倒和往常一樣,一顆心也落回肚子里。
主子們吵架,連她們做下人的都似天坍了一般。
素妍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大字,白芷備了香湯,服侍她洗了澡,又抹了雪膏。
這一夜,宇文琰又再度賠了不是說了好話,素妍這才原諒了他。
“以后,你再敢給我來這招。我定不饒你!”
宇文琰連連應是。
就這一回,嚇得他半日都提心吊膽,雖然這事做得不地道,可他真的太想要孩子。
宇文琰見她不生氣,這才半哄半討好地與她上了牙床。又說了幾句甜言蜜語,但不是應付,是真心說出來的。
素妍訥訥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神里分辯真偽。
不同于曹玉臻的表情,曹玉臻雖然說著醉的情話,可字字、句句都并非發自內心,更多的則只是應付了事,又更像是逢場作戲。
“千一,我討厭欺騙!”她憤憤地道,“只這一次,下次你再騙我,不會這么輕易原諒你的。”
“我保證,再不騙你了!真的不騙你。”
她點了點頭,偎依在他懷里,“就算你喜歡孩子,你也不用換我的藥,你好好與我說。”
可她,在新婚第二天就與他言明,說她最近兩年不想要孩子,還說她一早就備了的藥丸。
要他如何說?
只怕說了,她也不會應的。
他想與她一生一世,想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但無論理由多么好,騙了她是事實,他認錯,也只在她的面前這樣虔誠地認錯。
他不緊不松地擁著她,有她陪著,才不至孤寂冷清。
他想:等到年底,就有孩子出生了,那時候,家里會更熱鬧。
夜里,宇文琰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素妍為他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就像他小時候看見的小狗仔一樣,偎依在大狗的身邊,素妍的身邊也偎依了好幾個孩子,像狗兒一般在她身上啃食著。
是素妍?
又像是狗。
這個古怪的夢立時就將他嚇醒了。
醒來時,他看著身側睡得香甜的素妍,心里滿滿都是歡喜。
三月初十清晨,青嬤嬤回了趟江家。與虞氏回稟了素妍有喜的事,虞氏說得照著規矩來,不到三月不能張揚出龗去,叮囑青嬤嬤小心服侍。
田嬤嬤聽說青嬤嬤如今在王府掌管著大廚房和大雜庫房的鑰匙,很是羨慕,有兩房的鑰匙被被她拿著,依然是一個風光的女管家了。又與青嬤嬤提了做素妍陪房的兒子一家,言下之意要青嬤嬤幫忙提攜。
青嬤嬤笑著說了幾句好話,多是有了機會就會幫忙之類。
辰時二刻,大郡主紫霞領著三個兒女抵達皇城左肩王府,與她一起的還有三車東西:兩車衛州土儀、菜蔬,一車擺件、衣物等。
其實這些東西在皇城也能買到,紫霞說是自家陪嫁田莊上種出來的瓜果、菜蔬,說什么也要拿些到皇城給素妍和青霞嘗嘗。
宇文琰以素妍身子不適為由,沒讓她出龗去,自己領了小廝、下人幫忙,將東西等物都搬到南薰院。
素妍在小書房里繪花,繪的還是春天里的花,是揚州的瓊花。一朵朵瓊花,潔白如雪。仿佛瑤池仙境之花,圣潔得不沾纖塵。
白芷服侍在側,白鶯與紫鵲到外面瞧了一陣,站在書房外與素妍稟報紫霞的事。
“大郡主帶了兩車瓜果蔬菜、一車物件,都用大箱子裝著,瓜果蔬菜用大竹筐子裝著。”
在紫鵲眼里,這些東西未免小家子氣。
就算江家,就有專門的果蔬莊子,上百畝的果園,又有上百畝的蔬菜。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新鮮蔬菜。一年都有享不完的瓜果。在她們看來。紫霞這么做,未免讓人瞧了笑話。
白鶯甚少說話。
紫鵲喋喋不休地道:“紫霞郡主母子的物件倒不少,搬了六只箱子進南薰院。聽紫霞郡主的陪嫁丫頭說,這次來皇城。是準備在皇城久住。大郡主,葉大小姐和兩位少爺也都到了上家學的年紀,想到皇祠街的皇家族學里讀書……”
白芷見素妍不言語,一門心思都在繪畫上,生怕冷了紫鵲,接過話道:“怕是不易吧。皇祠街皇家族學堂里,可都是皇家子孫,一眼望去,便是小姐們都是皇姓。”
白鶯也道。“聽說鎮國大長公主就想讓楊家大郡主、二郡主去皇家族學堂,皇家自有規矩,后來也拒了。”
素妍聽到耳里,淡淡地道:“王爺怎么說?”
紫鵲道:“奴婢是聽大郡主身邊的丫頭說的,王爺許還不知曉呢。”
一個小郡主就拿了珍寶庫的東西做嫁妝。還神神秘秘地怕人知龗道,不讓人瞧,直接讓人歸攏成箱籠,裹紅紙,扎紅綢。如今來了一個大郡主,還帶著三個孩子,把母子幾人的四季衣衫都帶到皇城來。
白鶯道:“紫霞郡主與王爺說,她習慣住憐星院了。不喜歡南薰院的名字,王爺令小廝把南薰院和憐星院的牌子換了一下,傅承儀倒沒說什么,只說不過是個院名而已,換就換了。
大郡主說,南薰院好歹是姚妃入府時住過的,那院子匾額只怕再給傅承儀不好,建議王爺另取一個新院名,新做一個匾額掛上。王爺請王妃給傅承儀的院子取名,再勞王妃寫幾個大字。”
大郡主才剛到,就對院名有了挑剔,不過是來做客的,待小郡主出了閣,也沒道理繼續住在王府。
素妍皺了皺眉,心下頗感厭惡。
但,是她讓宇文琰寫信請大郡主過來幫忙的,到了現下,她也不能說什么。
素妍道:“你們幾個幫忙想想院名,既要符合傅承儀的身份,又不能讓她忘了本分。”
白芷笑道:“奴婢們三個加起來也難抵王妃十之一二,王妃可別為難奴婢們。”
紫鵲附和了白芷的話。
白鶯自然更不敢取院名。
素妍想了一會兒,看著她眸光微轉,白芷取了紙放下。她大筆一揮寫下漂亮的行書“歲月靜好,溫和從容”。
白芷凝了片刻,素妍道:“把這個給王爺吧,讓他取其間的字做傅承儀院子的名字。”
紫鵲道:“王妃的意思傅承儀也要在我們王府長住的么?”
傅宜心是老王爺的貴妾,按理是該回衛州王府居住的,聽說這幾月一直都在服食湯藥。素妍留心過,那不過是補養的方子。
傅宜心不提回衛州的事,素妍也沒提。
素妍生辰時,傅宜心送的那幅畫便表明她的態度,她不會與素妍搶奪什么,甚至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這次,大郡主喜歡“憐星院”的院名,傅宜心也大方的愿意把匾額摘下來給她。
宇文琰看了素妍的字,取了“和容”二字,定名“和容院”。
傅宜心聽說這二字的由來,微愣之后,意味深長地道:“沒想王妃竟知我所想,歲月靜好,溫和從容。”
經歷那一番風波后,她不盼大富大貴,甚至不奢望夫唱婦隨,只求他日能育下一男半女,從此下半生有了依靠,也不至孤苦無依。傅宜心求的是歲月靜好,現下的她倒真有些溫和從容。
下人們把大郡主母子住的憐星院重新拾掇了一遍,雖說一早就收拾妥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