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一路上也聽人說了,皇上新封了“華嬪”、“良嬪”,而這良嬪卻是張德松的庶女,就連張德松也封了三等冀寧伯,其子張昌興還成了冀寧伯世子,連良嬪的親娘也封了四品淑人,“你倒是讓阿琰捎句話,好歹是親戚,讓他幫襯著些。”
葉海月抬頭道:“琰表哥說不上話的。太后、皇后跟前能說上話的是王妃。張良嬪也是因著王妃的緣故,才有幸獲得圣寵。”
紫霞接過話,道:“良嬪雖不是宮里最得寵的,也有了孕,聽人說許是三四月上就要生了,與華嬪是同月懷上的呢。如今宮里最得寵的是端妃、華嬪、菊貴人三位,良嬪、貴人和美人們那兒,皇上每月也去。才人、寶應那兒卻不去的。端妃如今育了長安大公主,圣寵不衰,便是華嬪也不敢和她爭。”
端妃是在去年秋天誕下大公主的,賜名“憐”,封號“長安”,雖是公主,竟比大皇子還得新皇之心。
新皇時常去永和宮探望端妃母女,也常抱長安公主,一月里也會留在永和宮三晚,是留在鳳儀宮的天數一樣。
雖說華嬪有了子,新皇還是照常多宿在重華宮華嬪處。
老王妃道:“華嬪和良嬪一得寵,娘家父兄就得了封候晉爵,如今海虹非葉大都督之女已然知曉,要是有了好處便是葉家的。海虹既做嬪妃,自當用心些,她長得好看……”責罵一陣,轉而道,“等我明去了王府,說著王妃些,讓她幫幫海虹。”
紫霞心下好笑。如果青霞說所謂的夜明珠真是琉璃珠子,宇文琰連自家妹妹都算計,哪還會去幫葉家人。只怕正樂得在一旁瞧笑話呢。
“阿琰世的事,可有走漏風聲?我怎覺得阿琰夫妻好似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老王妃說得斬釘截鐵。
紫霞有些不信。她總覺得素妍敢在青霞出閣后換了閨閣的閣名,本就是沒有將青霞放在眼里,許是素妍連假裝也不樂意了。
老王妃低聲道:“死人說不了話。”
那一場大火,凌薇早就死了吧。
當時,她們在火里確實發現了兩具尸體。一個是凌薇。另一個就該是凌薇的貼丫頭。
紫霞一臉狐疑。
老王妃則是懷揣信心,伸手勾起葉海月的下巴,“你乖乖聽姑姑的話。姑姑讓你做側妃,讓你的兒子做候爺!”
紫霞問:“姚妃不是又懷上了嗎?”
老王妃冷聲道:“三月上頭滑胎了。”她咬了咬唇,“只沒想到珠奉侍竟是個命大的,懷了孩子不說,摔得那么重竟也沒事,居然還在臘月里頭早產生下一個女兒。她倒真是個不要命的,月子剛滿,又跟著老王爺去了渠上,倒把孩子丟給了姚妃。姚妃也是個犯jiàn)的。竟待那孩子視如己出,還取名叫‘紅霞’。”
紫霞一聽那名諱里有個“霞”字,立時俏臉一變,厲聲道:“母妃就不反對么?憑什么讓她給那jiàn)種取名紅霞。霞,可是我們嫡出姐妹才能用的名諱。”
“是你父王取的。你父王閑來無事,想了金霞、玉霞、銀霞的名兒。答應了姚妃。若是育下兒子,就請封為衛平候,若是女兒就取名玉霞。”
玉霞,有金枝玉葉之意。
可姚妃連懷了兩胎,竟也沒保住。
其他幾個。卻是個個都沒懷上。
個個都爭著想生兒子,整地喝著藥水,可那幾個早早飲下了藥粉,這輩子都休息懷上。
只是老王妃想不明白,為什么姚妃就能再三懷上,雖沒有保住,到底是給姚妃一份希望。
內室里,葉浩醒來,連連咳嗽。
丫頭折入內室,小心服侍了他起來吃藥。
聽到偏廳的說話聲,葉浩再也睡不著,在丫頭攙扶下過來,見是老王妃,重重跪下,“母妃,你與王爺說說,讓他在皇城給我尋個差事。衛州渠上我再不愿去了。父王,他……他拿我當民夫差使呀!我若跑得慢了,他重則幾腳踹踢,輕則當著眾人一頓喝罵……”
太苦了!住的是茅草棚子。吃的簡單的菜式,一大鍋菜,里面有片,也有旁的菜葉。那些地方,一看就是尋常百姓能住的。而那吃食就似乞丐們吃的一般。
葉浩說什么也不愿再去了。吃不好,睡不好,每還要干那么多的重活,想想在渠上過的子,至今想來都覺得后怕。
紫霞看著丈夫,眼淚汪汪,“母妃你瞧瞧,這近一年的時間,阿浩瘦了多少,竟似蒼老十歲一般。你與阿琰說說,讓阿琰在皇城幫他尋個差使。父王又寫了兩回信來,催他快去渠上。”
明明有丈夫,卻分居兩地,平里想見一面都難。
她不想守活寡!
夫妻在一處得有多好。
紫霞求的不過是一家平安,丈夫沒本事,她不怨,也不怪他,他是什么樣的人,她一早就知道。
青霞的夫婿是有本事的,可韓紹一直待青霞不冷不,連句貼心的話也不說。偏青霞一個勁兒地往韓紹上貼。
紫霞覺得自己的子比青霞過得好,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老王妃一疲憊,“我且歇歇,待我歇好了,再回王府。”
夜,漸次歸于寧靜。
老王妃到了葉宅的一處院落里,這座院子是宇文琰給紫霞的,如此說來,倒也沒虧待了紫霞。
可王府里有多少好東西,她心里有數。
那么多的好東西,都要給了外人,她不甘心。
只有葉氏女子生的男孩,才是她的孫兒,素妍生的,她不認。
但她現在還不會與素妍撕破臉。
她卻不知道,早在上回離開時,素妍已經與她撕破臉了。
老王妃輾轉難眠,想著如何逼)宇文琰要了葉海月,想著怎樣讓葉家重展光芒,如若宮里的葉海虹再爭口氣。一切都會好轉。
她給宇文琰寫的信里,說她二月初五動,實際上,她是二月初三動從衛州出發。
為的就是要在葉宅停留兩,打聽關于王府的諸事。
不知不覺間。她進入了夢鄉。
二月初七一大早。素妍收拾妥當,令青嬤嬤備了些糕點、吃食,又備了兩塊緞子。
清心別苑里。服侍的丫頭早早通稟了凌薇與辛氏,說左肩王妃帶著孩子來探望了。
素妍穿過一片竹林,過了上房,就見到一座雅靜的院落。
恬然的陽光從竹影間飄落,凌薇一襲湖色衣袍,含笑站在林間。那一張經過換膚移皮后的面容,加上三瓶玉顏復肌膏的功效,竟如二十七八歲的青女郎一般。依稀可辯她往眸中倒映天光云影、明澈如玉的風采,但更多的則是如幽潭般的沉郁。
許久。她的長睫微垂,在這樣竹香凄寂的寒料峭中,更顯出一種近乎蕭索的憂郁。
見素妍并未帶旁人,后只跟著青嬤嬤,面容里多了一份親和的微笑。
娘與其他下人都被素妍留在上房廂房里,與幾個下人一道吃茶嘗糕點。
白芷提著幾包糕點。臉上洋著笑。
白燕抱著兩匹綢緞,緊跟在素妍后。
辛氏見過青嬤嬤好幾回,彼此也算是熟絡了。
皇城染疫時,素妍遣了青嬤嬤悄悄送過幾回藥材、硫磺和艾草、石灰等。
凌薇迎上二人,站在青嬤嬤跟前。笑看素妍:“這是耀東吧?”
素妍襝衽行禮,“還請凌姨包含,原該早些帶他來見你的。可近來諸事繁瑣,著實脫不開。”
凌薇道:“這原怨不得你。正月十四才解的行令呢。”她伸手接過青嬤嬤懷里的孩子,低頭細細地瞧著,“長得像妍兒,不大像阿琰呢。”
白芷雖早前見過凌薇,可壓根和她記憶里不同,經過治愈、調養竟顯得越發年輕美麗了。
凌薇抱著耀東,在他小臉上親了一口,“真是個好孩子,和阿琰小時候一樣呢,不哭不鬧,任誰抱都成。”
青嬤嬤催促道:“把東西都擱花廳桌案上,你們倆去上房廂房里陪娘說話。”
“是。”白芷與白燕擱下東西。
這是青嬤嬤故意要支開她們。
白芷與白燕也并無半分不悅。
素妍不說,青嬤嬤不說,許是有難言之隱。
她們雖然好奇,也不敢追問。
一進院子,素妍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草味,仔細辯認下,能識出幾味草藥味來,“凌姨、辛姨,是誰染了風寒么?”
這是一座有正房四間,東、西又各有兩間廂房,東邊又設有小廚房,西邊設有一間雜物房。
凌薇望了眼東廂房方向,門虛掩著,一個近兩歲左右的孩子從里面跑了出來,面露怯意,呆呆地望著眾人,他快速往辛氏奔去,藏在辛氏的后,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
辛氏抱起孩子,暖聲道:“生病的是苦兒娘,瘟疫時在庵堂里染了風寒,久不見好,如今成了痼疾。請了義濟醫館的道長幫忙瞧病,吃了幾藥,才稍有好轉。”
凌薇解釋道:“苦兒娘,喚作慧娘,是你辛姨的女兒。”
不是說,辛氏年輕時候是因為不育才被夫家休棄的么,怎么又冒出個女兒來,還有一個兩歲大的孩子。
凌薇又道:“慧娘這孩子也是個苦命,懷了孕,被人拋棄,跳湖自殺未成還被人救起。暫居水月庵,遇到了你辛姨。你辛姨與她有緣,結成了母女。這回慧娘病得重,是我做主讓人把她從庵里接過來養病。”
辛氏面露難堪。
素妍笑道:“不礙事,你們多個人相伴,我也歡喜。拿了兩塊緞子來,你和辛姨再添兩衣裳。想著凌姨和辛姨針線活極好,就沒讓府里的繡娘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