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從偏廳里喚出葉卿卿,帶了葉相、葉帥兄弟倆,一并離去。
婆子、丫頭們收拾了碗筷,大人們也移到了偏廳說話,孩子們自去了旁處玩耍。
張雙雙生怕孩子們再出事,也隨了孩子們去。
江氏父子捧著茶杯,素妍與宇文琰坐陪在側。
就近服侍茶水的,換成了青嬤嬤與白鶯兩個,又有白燕在花廳上侍立著。
江舜誠淺呷了兩口,“前日你讓青嬤嬤回來傳話,是得了什么風聲么?”
宇文琰一聽這話,面容轉肅,如臨大敵一般,“難不成……江家和我們一樣,也搜出了一些……”
江書鵬臉也大變,問:“王府也搜出了偽造陷害的信函?”
宇文琰滿是佩服地看著素妍,“妍兒是怎么猜出來的?”
江舜誠靜默等候,江書鵬已經有些坐不住,問道:“怎么回事?”
宇文琰便將崔珊發現曹玉臻去太和里大遼行館的事兒說了。
江舜誠神色凝重,曹玉臻與大遼人聯手誣陷北齊重臣,怎么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
宇文琰道:“進入琴瑟堂的,都是我和妍兒的心腹下人,岳父和三舅兄說說,那信函是如何藏到了小書房里去,還藏在我常看的兵書里。”
江書鵬眼簾低垂,“此事極為重要,看來得盡快稟報皇上。”
江家的大書房里藏了三封,就連左肩王府的小書房里也有,短短的時間內。就能買通府中的下人、小廝?
江家大書房除了江氏男子,便是大書房的兩個大丫頭。這兩個大丫頭都是家生侍婢,難道是武藝高強之人藏到書房的?
江舜誠道:“這事兒還不能稟報皇上。要是其他重臣家中并無這些東西,只得江家和左肩王府,皇上又如何肯信。”
素妍頻住呼吸,過了片刻,方道:“爹不妨私下告訴忠于皇上的幾位大臣,讓他們在府里先搜上一搜,若真有,約了他們一并稟報皇上。”
幾人一起去稟報,皇帝定會知曉此事重大。
江舜誠道:“這法子倒有穩妥。”他又問。“搜出的東西,可還留著?”
素妍道:“與阿琰瞧過后就已燒了。”
這些東西,本是假的,要是留著,萬一落到有心人手里,就當真成了證據。
江舜誠問:“聽說鄭小姐給衛州捐了五萬兩黃金?”
“是。”素妍答得輕淺。
江舜誠道:“家里擱這么多黃金,不大妥當,還是兌換成銀票送往衛州。”看了眼一邊服侍的青嬤嬤,“把耀東抱來讓我瞧瞧。”
青嬤嬤笑道:“輝世子近來又長沉了些。能吃能睡的。”
提到孩子,青嬤嬤就忍不住想笑。
素妍出生后,是青嬤嬤奶大的,而今素妍又有了孩子。她也幫襯著拉扯。
白鶯轉了一個身,將一只酒杯遞了過來,“王爺瞧瞧。這是早前表小姐給王妃斟酒用的杯子。奴婢瞧表小姐把手指頭沒在酒里,倒了酒后。杯底就有這些粉末。”
宇文琰拿著杯子,聞了又聞。
江舜誠一臉肅色。捧著茶杯的手青筋暴露,似要隨時把杯子捏碎。
江書鵬贊賞地看著白芷,“你們做丫頭的,就得多長個心眼。”
“砰”一聲,宇文琰將杯子砸在地上,他聞得這藥粉,是他給老王妃配的,如今卻拿來對付素妍,“我看她還真是瘋了!竟敢在我面前玩花樣!”
江舜誠厲聲道:“身為男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兒女,還算什么男人。”
只得一句,他已倏然起身。
宇文琰急呼:“岳父請留步!”
江舜誠冷應一聲,不滿地扭頭看著宇文琰,“今兒下藥害我女兒的事,只怕你母親也是知龗道的,無論她們想干什么,你都得給我江家一個交代,否則……”
素妍原想裝啞巴,可這會兒見江舜誠氣得不輕,要是虞氏知龗道了,還不得又鬧上一場,“爹,這事阿琰也為難著呢。”
江書鵬怒容流露,“都說老王妃是賢惠的,居然縱容娘家侄女下毒害人,這種賢惠女人當真少見……”
宇文琰抱拳道:“岳父今兒不來,我也準備過府相商的。不瞞岳父,葉老王妃并非我的親娘,這事妍兒也是知龗道的。我親娘另有其人,正想找岳父幫忙拿主意呢。”
也難怪,老王妃做出的事,一樁一件,都不是一個母親會做的。
江書鵬見事重大,起身走到花廳門口,斥了白鶯與白燕到院中侍立。
宇文琰簡要地講了凌薇的事,“老王妃當年生紫霞傷了宮部,被郎中診出再難生養,可她又不樂意父王另娶,在見到我親娘凌氏時,見凌氏與她長得有七分相似,就有了找人生子的主意……”
江舜誠正氣老王妃下毒的事,而今又聽說老王妃不是宇文琰的親娘,年紀大了,性子沉穩,雖心頭怒然,卻沒有發作,而是平心靜氣地聽宇文琰講過來龍去脈。
素妍一貫的冷靜淡然,這性子竟越發像了一邊坐著的江舜誠,眉眼里更與江舜誠有幾分像,但凡有此眼見的,一瞧就知龗道他們是父女。
江舜誠道:“我想辦法給你父王送封信去,既然不能久拖,就用傳達的信鴿傳遞消息。”
宇文琰抱拳道:“此事有勞岳父了。沒想葉老王妃步步緊逼,我又要在宮里當差,不能日日在府上,萬一護不了妍兒母子……”
如今,得曉老王妃并非宇文琰的親娘,江舜誠倒沒有這諸多顧忌。
青嬤嬤帶了奶娘,抱著耀東過來,一臉笑呵呵的。
見白鶯與白燕站在外頭。正待問,白鶯道:“嬤嬤。王爺與老候爺在偏廳議事呢。”
江書鵬道:“不礙事,進來吧。”
青嬤嬤進了偏廳。白鶯、白燕也回到原處服侍。
江書鵬道:“葉家表小姐為何住在王府?”
青嬤嬤愣了一下,將孩子遞給江舜誠,一見耀東,江舜誠就樂了,笑著接過,逗哄道:“耀東,一見姥爺就樂,哈龗哈!笑一個!給姥爺笑一個……”
耀東看著江舜誠,臉上笑微微的。幾句話一逗就笑了起來。
青嬤嬤道:“三老爺,葉家表小姐打著要做王爺側妃的主意。入府才幾日,都做了四套春裳了,繡房里七八個繡娘,都圍著她轉呢。王妃要給鎮國府的兩位郡主做新衣,都好些天了,才各做一身出來……”
葉海月一聽說宇文琰回府,必去練功房,每日就在練功房外面的必經路口等著。或著粉衣,或穿黃裳,變換著不同的款式,不同的花式穿戴。任她如何打扮,宇文琰連正眼都沒瞧過。
宇文琰面含慍怒,青嬤嬤居然在江舜誠父子面前直說。好似他又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連江書鵬都目帶責怪的看著他。“我又沒打什么主意?我應了江家也應了妍兒的。就和她好好過日子。”
江舜誠輕聲道:“把幾個孩子叫回來,我們也該回府了。”
素妍應答一聲。攜上白鶯去后花園找張雙雙等人。
江書鵬擱下茶杯,“妍兒待你是一片真心,可不許你負了他。如今,她又給你生了兒子,你還有甚不知足的。為了你,她可沒少受委屈,她又是那種受了委屈不支聲的,你更得護著她些。我們做父兄的,把她托付給你,原是信你。”
他做得很好,天下第一的好,可在江家人眼里一切都似應該的。
江舜誠道:“孩子是自己的好,妻子也得是原配的好。外面如何暫不說,但家里就得有個樣子,你是男人,就得撐起家來,更得保護好自己的妻兒!”
這白鶯還真是,就不能等江家父子走了再說下藥的事,這會兒江舜誠有意見了,父子兩個輪番上陣地教導說辭。
素妍回來時,笑著從江舜誠手里接過耀東,寒喧了幾句,又叮囑小八、小九好好學習,每個孩子都送了一份禮物,用布包好,男孩子們的是筆墨紙硯。女孩子的是漂亮的絨花、絲絳,漂亮的小妝刀、剪刀和一包裝了五六種花的花種子。
湘眉問:“姑姑,這花真能種出好看的花來?”
“有鳳仙花、對葉蓮、喇叭花、長春花、天竺葵、五色菊、千日紅,回家后好好兒種,等到夏、秋時就能開出漂亮的花兒。”
文馨她們幻想著開出各式花朵的樣子,紅的、紫的、清雅的、芬芳的、馥郁的……惹人喜愛。
文馨拉著素妍的衣袖,半是撒嬌地道:“義母,我也要花種子。”
“好!回頭就讓人給你們幾只花盆,再給你們一些種子,你們自個慢慢種,等開花的時候,請我去賞花。”
女孩子們高興,男孩們玩了一趟,又各有禮物,個個都歡喜地上了馬車。
一時間,偌大的左肩王府又冷清了下來。
素妍拉著文雅的小手,生怕她染了風寒,見她體溫、脈像倒也正常,輕嘆一聲。
文馨念著花種子的事,催了兩回。
素妍讓白燕備了花種,又有六只花盆送給姐妹倆。
茅嬤嬤帶著她們去后花園裝土,又告訴她們姐妹如何種花等等。
江家人一走,宇文琰也趕回宮里當差,臨走前與大管家的女人、二管家叮囑了幾句。
雖只是大半日,一上午忙前忙后,素妍倍感疲憊,回了琴瑟堂小歇,一握著筆,千百心煩,萬般倦乏都輕淺大半,再看著一逗就笑的耀東,所有的困乏一掃而空。
只要耀東好,宇文琰好,她便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