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儀進了琴瑟堂花廳。
素妍令青嬤嬤與奶娘服侍耀東泡藥浴。
傅承儀欠身行了禮,“老王爺令妾與他一道去衛州,妾前來與王妃交接繡房事務。”
素妍點了一下頭,立有繡房管事拿了賬簿,與素妍交代起來,素妍翻看了一遍,傅承儀也算是個得體用心的,無甚差錯,道:“這次你去衛州,不知何時再來皇城?”
傅承儀低著頭,她的陪嫁里,有些是在皇城,亦有的是在衛州,難以兩頭兼顧。但若是推說不回衛州,瞧那晚老王爺的樣子,根本不容推辭。
如今,她是老王爺的人,少得不為他設想一二。
傅承儀令丫頭、婆子打聽一番,知曉衛州王府的妻妾中毒,姚妃還能治好,另三個怕這輩子都做不了母親。這于她,也是個機會,只要去了衛州,與老王爺在一處的時間多,要是生下一男半女來,她下半生也算有個依靠。
“老王爺說,待我去了衛州,姚妃便來皇城養病。待姚妃康復了,我自有機會再來。”
原是打算留在皇城左肩王府的,但聽說衛州王府的事,傅承儀覺著或許這姚妃也是個容易相處的,否則怎容得珠承儀生下三郡主紅霞。聽說珠承儀倒也放心,滿月后將孩子交給姚妃就去渠上,與老王妃同吃同做,一同在渠上干活,竟是半個苦字也沒說過。
傅承儀想著自己是嫡出官家小姐,而今被珠承儀搶了先,想著往后。也想回衛州,好歹搏上一把,萬一搶先生了兒子,她也算是功德圓滿。早前覺著老王爺的年歲大些。如今瞧來,大亦有好處,不會有古怪性子,更不會陰晴不定。圓房那晚,老王爺待她是溫柔體貼的。
素妍看賬目無誤,笑道:“去了衛州,替姚妃打點好府邸。”
“是。”傅承儀陪素妍閑聊了幾句,瞧著時辰差不多,告辭離去。
回到容和院,傅承儀領著婆子、丫頭就忙碌開了,將自個兒的嫁妝等物收拾了六七輛馬車,裝得滿滿當當的。但凡是她自己的都收好。不是她的。她也不動分毫。收拾好東西,眼瞧著就近晌午了,竟沒見老王爺起身。
傅承儀遣了丫頭去靜堂打聽。
過了大半個時辰。丫頭回稟道:“承儀,奴婢問過了。靜堂的大丫頭說,昨晚老王爺醉了才剛起床,凌敬妃正服侍老王爺用養胃湯。老王爺說今兒不動身了,明兒一早再走。”
傅承儀昨兒就開始收拾了,竟不急著走了,她吐了口氣,吩咐了丫頭守著收好的馬車,一并將東西擱在二門外的石板路上停著,又令了小廝去看著東西,既然決定了要走,瞧這樣子,姚妃也是個容易相處的,去了衛州王府,往后皇城這邊就當是親戚一般的走動了,要在那邊長住的。要回衛州,有了時間也得回右相府與傅家伯父、伯母打聲招呼,住在皇城時,也得了他們照應。
傅承儀又遣了丫頭去向凌薇通稟:“稟敬妃,傅承儀想回傅府一趟,與傅右相夫婦道別,不知妥是不妥?”
傅承儀記得自己待字閨中時,家里的姨娘每每出門,總要與她母親先說上一聲,主母同意了,自會遣人備下馬車或轎子。
老王爺剛醒來,頭疼欲裂,見總有丫頭來問,頗不耐煩地道:“讓二管家備車轎就是,總來煩本王做甚?”
丫頭低著頭,不敢多說一字。
凌薇對左右的丫頭道,“與二管家說聲,備好車轎送傅承儀去傅府。”
她身邊的一名丫頭原是郊外田莊上挑選來的。凌薇入王府后,素妍又讓大管家的女人與青嬤嬤新挑了三名機警的大丫頭送來服侍。其中一人得了令,飛野似地去通稟。
老王爺拍著頭,一臉痛楚。
凌薇道:“下回別再喝那么多了,身子要緊。我讓廚房備了清淡的小粥,你先吃些。”
老王爺坐起身,凌薇為他整好衣衫。
他一時有種錯覺,似又回到了從前。他一把抓住凌薇的手,“隨本王回衛州吧?”
凌薇迎視著他逼人的目光,那里面蓄著一團火,卻不是為她跳動,而是因為另一個人。“王爺,妾曾說過,這下半輩子就與阿琰好好過。衛州有姚妃、傅承儀、珠承儀,還有昭訓、奉侍們,王爺有人照顧。”
她不動聲色地推開老王爺的手,“妍兒不容易,年紀輕輕的要打點這么大的府邸,名下的田莊、鋪子又多,全都靠她一個人打點。阿琰不希望她擱下自己喜歡的書法丹青,上回朱先生在街上遇見阿琰,又給訓斥了一通,說阿琰誤了妍兒。我總得幫襯上一二,阿琰小時我沒能親自哺養長大,好歹幫著他們帶大耀東。我留在皇城,總能替他們分擔一些。”
她是一個沒盡到母親責任的人,如今有了機會,她自然得留在兒子、兒媳身邊,對于宇文琰,她是他唯一的母親、親生母親,誰也不能替代。
但,對于老王爺,她只是葉氏的替身,看著她時,他當她是葉氏。
凌薇不想做別人的替身。
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件事她想了二十多年,便是與自己的兒子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只要看著他笑,她就是快樂幸福的。
在凌薇的心里,宇文琰勝過了一切。
老王爺勾唇苦笑,她到底沒能拿他當真正的夫君。“來人!把王妃請過來,本王有事與她商議。”
素妍正在小書房里練大字,只要得了空閑,她總會有時間練上一會兒,偏廳里傳來耀東的哭聲,她心頭一緊,提著裙擺穿過內室,正要進偏廳,就見青嬤嬤坐在小榻上,伸手按著乳娘的乳\房,一下又一下的擠按,滿是疑色地問:“你怎么弄的?生了孩子還不到半年呢,怎的沒奶水了。這一整天的,世子都沒吃飽過,一看到你就撩衣裳。”
白燕抱著耀東,看著耀東欲哭不哭的樣子,道:“要不我再喂世子吃些糖水。”
青嬤嬤道:“昨兒世子就哭了三回,往常哪聽他夜里哭過,這是餓了!葛奶娘,可別怪我把丑話說前頭,你這沒了奶水還做什么奶娘?總不能餓了世子!”
奶娘看著吊在胸前干癟癟的乳\房,連她自個瞧著都似比前幾日小了一些,世子抱著吸了半天,也不像以前那樣的噴射出來,吃的還是以前的那樣,因她是奶娘,王府每日讓她吃五頓,辰時二刻、申時二刻都要再吃的,為的就是讓她有充足的奶水喂耀東。
青嬤嬤直切的話說得奶娘想哭,用手按著胸部,“嬤嬤,我吃的還和以前一樣,我也不知怎的,從昨兒開始竟少了許多,今晨起來,竟……竟吸不出來了。”
白燕與白芷已經調了糖水,白芷拿著調羹喂世子,許是餓了,耀東竟顧不得許多,張嘴喝著糖水。
素妍蹙著眉頭,沒了奶水,耀東就得餓肚子。“把手給我,讓我給你診診脈。”
奶娘伸出手來,素妍診了片刻,面露憾色地道:“回奶了!”
青嬤嬤大著嗓門:“沒了?”看著奶娘,“你背著我吃什么了,好好的奶水怎就沒了。”
素妍平靜如初,她曾在醫書上看過一些相關的介紹,“回奶有幾種情況,一種是脹得回了,還有一種是誤吃了東西回了奶。”
奶娘忙忙擺手,“奴婢吃的都是大廚房送來的吃食,這幾個月,一直都是這些吃食,奴婢更不敢亂吃。”她急得擠壓著胸部,想要再擠出一些奶水來,可那奶水,竟如凝露一般,只得一滴,哪像前些日子,一撩開衣袍,不用擠也能滴出來,常常是褻衣都要濕上幾回。
素妍道:“受了驚嚇,也是要回奶的。”
奶娘頓時憶起,前日葉氏與葉海月傷害世子,她當時就被嚇得不輕,左肩王府的世子,這可是尊貴人,要是耀東出了事,便是陪上她全家的性命也不為過。
沒了奶水,她就不能留下來。
江家可是給她家修了磚瓦房,那可是多少山野人家拼一輩子也掙不來的。
奶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妃,你快想想法子吧!好歹讓奴婢下奶喂世子。”
已經回奶了,就算是催,效果也不明顯。
素妍吐了口氣,她不能心軟,瞧這樣子,是乳不成耀東了,“我給你開兩幅藥,你拿回家吃吃看。許能下些奶,怕是不能和之前一樣了。”
耀東是男孩,又能吃,要是奶少了,指定吃不飽。
素妍是母親,她不能虧了自己的兒子。
奶水不夠吃,自得換個奶水充足的來。
青嬤嬤道:“我與大管家的商量一下,看府里還能不能尋出好奶娘。”她看了眼外面,喚了紫鵲來,“你回江家一趟,奶娘受了驚嚇,回奶了。世子都餓了一天了呢,總不能還喂糖水。讓老太太、大太太留留心,再幫忙選個奶娘來。”
奶娘一聽這話,就知要送她回鄉下了,先是一怔,立馬就哭了起來,剛嚎出半聲,白芷就憤憤地瞪了一眼。
白燕道:“敢情是回奶了!你可不要怪青嬤嬤,誰讓你自個不爭氣,那么好的奶水竟沒了,難不成要我們天天兒的用糖水喂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