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抱過耀東,耀東“咔”了兩聲,扭頭看著凌薇,好似不讓素妍抱。
這個白眼狼,她是他親娘啊,這才幾就不認了。
耀東終是嚎哭了起來,凌薇伸手奪了耀東去,“你忙了好幾,還是好生將養著,有我幫你帶著孩子,你還有甚不放心的。我是他親,還能薄待了他!”
這是親祖孫,可不是假的,她疼耀東還來不及,一聽耀東哭,跑得比誰都快。
青嬤嬤在一邊打著圓場,“王妃也累了,還是早些琴瑟堂歇下。”
素妍回瞪青嬤嬤一眼,她離開才幾,連青嬤嬤都幫著凌薇了。
青嬤嬤只作沒瞧見。
素妍欠了下,“婆母忙著,我先回屋歇下。”
耀東依舊干哭著,沒擠出一滴淚來,看著凌薇,又回頭看素妍。
凌薇抱著孩子,輕拍著他的后背,“乖!我家耀東不哭了!你還真是,一回來就把孩子惹哭,這兩我好不容易帶順手了。”
素妍不想理凌薇,這樣再說下去,只怕得嗆起來,可又忍不下,道:“哪家孩子不哭的!不哭的是傻子,能哭能笑才是正常的。”
凌薇“你……”,不想理她,抱了耀東往偏廳去。
青嬤嬤扯著素妍:“王妃還是回屋歇著。”
主仆幾人出了靜苑。
青嬤嬤道:“你一回來,怎就和老敬妃拗上了,這幾老敬妃可沒少辛苦,你剛回江家那兩天,輝世子白天、晚上的哭。第三天才好些。如今才不哭了,你又惹世子做甚?”
素妍歪頭厲斥:“那是我兒子。”
青嬤嬤笑道:“王妃說得是,輝世子是你兒子,老敬妃愿意替你帶他,瞧她也是用了心,吃的、用的,可不比琴瑟堂里的差。就連服侍的丫頭,又新挑了兩個細心的過去。好歹老敬妃是過來人,帶孩子倒有經驗,可不比你帶得好,你就讓她給你帶,兒子還是你的,你何必因孩子的事和她拗上。”
素妍還想反駁幾句,她一回來就要抱孩子的,可凌薇倒拿耀東當她自個的了。
青嬤嬤道:“就算老敬妃幫你帶大了孩子。世子還得叫你娘,你與他還是最親的。”見素妍一臉不服氣的表,又道:“王妃不是常說,做大事的人該放下就得放下,自打有了世子,王妃的書法、丹青一直沒有長進。有老敬妃帶著,你就可以安心習字練畫。”
素妍進了琴瑟堂,聽人勸得一半。既然青嬤嬤的話有些道理,她也懶得堅持。只是,聽青嬤嬤說而今耀東醒來,纏著凌薇抱,她心里就有一種莫名的失落,這是她兒子啊,怎的就和凌薇如此親近了。
白芷從外面回來,一到王府就聽說素妍回來了,進了內院門,抬頭看到小書房內的人影。站在門前:“王妃,奴婢有事稟報。”
“進來!”
素妍對照著白峰居士的,認真用心地練著大字。
青嬤嬤為她蓄了茶。“有話快說。”
白芷應聲,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下,“王妃,奴婢去外面打聽了,三月十一崔家父子就要于西城菜市口斬首示眾,三月十二、十三兩要拍賣左相府的奴婢。”
素妍放下了耀東的事,即便她心疼耀東,可凌薇也是心疼這孩子的,凌薇便是瞧在宇文琰的份上,也會加倍待耀東好,“可去刑部打聽過?買下翠嬤嬤、銀簪等人得多少銀子?”
青嬤嬤道:“聞家出事,家里年輕貌美的丫頭,在菜市口由官府拍賣時,一個才賣二十兩銀子,還得是黃花大閨女。婆子、嬤嬤們,瞧著精干的,好的得賣五兩銀子;尋常的賣三兩銀子、二兩銀子也是有的。”
素妍擱下筆,端詳著字帖,又看著自己的字,“這事,還得嬤嬤幫襯著白芷辦下來才好,能早些買下來也是好的。白芷負責去打聽,問清楚了,交了銀子,交辦了新的賣契回來,年輕的一律以二十兩銀子一個,年紀大了就以五兩銀子為準,這樣刑部官員也不會說什么,畢竟我們是照了高價給的。”
白芷應聲,想到另一樁事,道:“崔家的二爺、三爺獲罪回京,有崔家二房的崔瑤,又有三房的崔璃,都滿十五。官府放了話,這二位小姐若是有人家愿出一百兩贖銀子納為侍妾的,可交銀領人。”
青嬤嬤面露擔憂,本是金枝玉葉的官宦千金,而今卻一個個明碼標價,雖比丫頭們價高,因為價高,卻沒人愿出這筆銀子。“聞家的八小姐那時候也沒人愿出這筆錢。”
富商們會想著要是花二十兩銀子買個年輕美貌的丫頭為妾,可不比花一百兩買小姐的好么?都是妾侍,也都是美貌的。不如買兩個丫頭,也不愿買一個小姐回去。也至好些天,聞雅霧也沒人出錢贖買,最后還是江舜誠念著與聞家的交,出了銀子買下她,又將她送到了平王府。
白芷道:“奴婢今兒在外面還打聽到一件事,說是鎮江候府要把石小姐許給十王爺為側妃。子都訂了,三月二十二娶石小姐過門。”
石小姐,曾經的聞八姐兒聞雅霧。
傅右相之女傅宜敏過門后,先生了一位郡主,而今傅右相全家下了詔獄,等待刑部、大理寺查案,生死難卜。在這當口,傅宜敏雖未失寵,但十王爺許是怕惹火上,遣了官媒去鎮江候府提親,最初花氏擺著譜,有些不大樂意。
十王爺又遣了媒婆去說合,還是沒有回話。
沒說同意,也沒說不樂意。
十王爺第三次請了韓媒婆去,韓媒婆因與江家沾親,如今又是官媒,眾人都給幾分薄面,沒想她一去還真成了。
再則,花氏也就是想擺擺面子,然,事不過三,只要第三次再說,她就會應。這一早也是與太后、新皇都說過的,是要替新皇盯著平王、十王爺這些人。
十王爺許的又是側妃之位,花氏帶著不太滿意的樣子應了下來。
次,兩家就換了庚帖,又訂了喜。
青嬤嬤想到石小文早前是聞八姐兒,是家里的庶女,以她的出,嫁入豪門只能為妾,而今卻是側妃位份,“當真是個命好的,一過門就能做側妃。”
素妍垂下眼簾,也因石小文保住了命,還依舊能得擁榮華,她對江家到底記著一份恩。
錦上添花比比是,人間可貴雪中碳。
素妍想替崔瑤、崔璃姐妹倆贖,她不是菩薩心腸,只是因為她想救崔珊,原該嫁給宇文琰的人是崔珊。命運交錯,她和崔珊早已偏離了原先的宿命。
對于落難的官家小姐,但凡想活下去的,寧可為妾,也不愿淪落風塵。名為官jì),比青樓女子還不如,但凡官府有宴請,便要她們去作陪,陪了這個又陪那位,沒有半分的自由,更被視為玩物。
素妍吐了口氣,“白芷,你和嬤嬤帶上一千兩銀票去瞧瞧,要是崔瑤、崔璃姐妹確實可以贖,先把人帶出來。出來后,安排到十里外的莊子里養著,既然二百兩銀子的高價都出了,不在乎再多拿四十兩銀子出來,把早前服侍她們的丫頭也一并買下,一起送到郊外莊子上去。大公主和珊瑚,并沒有下旨貶為庶人,許不在崔家案子之列。”
白芷與青嬤嬤奉命去著辦此事。
崔家的案子已經訂了,與聞家的案子相比,算是訂得快的。
靜王宇文理的妻妾、兒女至今還關押在刑部大牢里,關押了好幾間牢房。靜王的妻妾、靜王世子的、晉陽候的姬妾,還有靜王心腹奴婢也都關著。據說常年的昏暗讓靜王妃雙目失明,而今已是個瞎子。一些體弱的姬妾,在牢中染病亡,就算是康健的,也得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曾經美貌的姬妾,如今還有半分美麗可言,不過是一具具失了魂靈的軀殼,茍延殘喘地活著。
白芷又去打聽了一番,刑部回了話,可以先買丫頭、奴婢,但崔瑤、崔璃兩位得等崔叢善處斬之后方可贖,這是上面發了話的。
白芷與官員磨了一陣,因她有女官服,說話行事倒也方便,打點好了,與他們說好,待三月十二就來與崔瑤、崔璃二人贖。
青嬤嬤領了翠嬤嬤等幾個下人去官府新辦了賣契,池銳、穆林原是小倌人,不在其列。
白芷買了服侍崔瑤、崔璃的丫頭,先安置在二進小院里,叮囑了翠嬤嬤,不許任意出門行走。
翠嬤嬤這些子也急得鍋上的螞蟻一般,青嬤嬤與她捎了幾回話,“案子未定,得等案子定了才能想法子。”這案子剛定,素妍就又出銀子,又出力的。她又不敢要求得太多,生怕素妍生氣,真的甩手不管,崔珊就真的連個幫忙的人都沒了。
三月十一五更天,天色尚未大亮。
刑部大牢的獄卒就送了大魚大和美酒入牢房,崔叢善看著飯菜,不由愴然大笑,這笑聲悲愴凄涼,自新帝登基,他就一直在等,等著這個結局,也曾想過要改變,可怎么也不知道如何改命。
他不愿意袒承己過,想要死得有尊嚴,可今兒就要如牛羊一般押送刑場,被斬首示眾,死無全尸。
崔稹望著飯菜,頗不敢相信地道:“我是大駙馬,是皇親國戚,不會的,皇上他不會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