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青露冷笑一聲,胖乎乎的小臉上卻是露出幾分寒意,道:“罵你又怎樣?你一個小兔崽子,有那么一個修道不成的肥豬老爹,不就是靠著孫長老,這才得了一個拜入宗門的名額,還想著一步登天?做夢去吧你!”
孫友看了她片刻,忽然間又笑了笑,然后道:“我覺得你特別像我老爹。”
鐘青露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但從她身畔忽然有另一位少女伸過手來,正是鐘青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看樣子似乎有些著急。只是還沒等鐘清露那邊有什么反應,孫友已然面色平靜略帶嘲諷地開口說了下去:
“你跟我老爹一樣,常常罵人,身材也異于常人,活得特別不容易罷。”
遙遠的流云城中,某個無所事事的胖子忽地打了個噴嚏。
鐘青露呆了片刻之后,隨即醒悟過來,孫友老爹孫峰是凌霄宗當今四大長老之一的孫長老的二子,這些年來在孫家地位不低,手中也掌握了不少權力,但因為在修道上資質一般,與他那位勇猛精進天資過人如今已是神意境巔峰道行的大哥截然不同。雖然當年他也曾拜入凌霄宗門下,但數十年修煉至今都未跨過煉氣這一關,加之身材肥胖,在眾多附庸世家里常常被人在背后嘲笑譏諷。只是修道中人自古子嗣艱難,境界越高者越是如此,孫長老雖然恨鐵不成鋼,平日里見面也多有責罵的,但眾所周知還是頗為照看的,這也是孫友父子如今風光的源頭。
眼下孫友雖未口吐臟字,但將之前鐘青露罵自己老爹的話語差不多是全數奉還,話里譏諷之意,又比之前更惡毒了幾分,直把鐘青露氣得臉頰慘白,面無人色。她一個十二歲的少女,正是愛美的時候,平日里對自己有些肥胖的身材就十分在意,最為忌諱別人提起這一點。別說在鐘家里從不敢有人在她面前說起這肥胖二字,便是出門與其他世家子弟見面玩耍時,連甘澤、侯遠良這等傲氣之人,一般也知曉她的逆鱗,等閑也是不提這一茬的。
誰知今日到這凌霄宗內,卻是被孫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臉,差點就把鐘青露氣暈了過去,若不是此刻手臂被身邊之人死死拉著,怕是她已然沖過去與沈石拼命了。
站在一旁的沈石看了站在鐘青露身邊鐘青竹一眼,只見兩位少女臉型輪廓看著有幾分相似,年紀上鐘青竹似乎比鐘青露稍小一些,而且從她們的名字上也能想到,應該是同一輩分的堂姐妹。之前在石階上發生意外的時候倉促焦躁,火氣很大也沒細看,就光記得罵人了,此刻看去,但與這位少女秀雅清淡,膚白勝雪,一雙明眸盈盈似水,雖然年紀尙小仍未長開,卻已經是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容貌顏色。
如果說鐘青露之前容貌生得不錯,頗有幾分美人胚子的趨勢,只是被如今這副肥胖身材壞了大半丑了許多的話,那么她身邊這位少女,便就是完完全全的小美人了。
只不過眼下鐘青竹卻是一臉焦急,死死拉著鐘青露的手臂不放手,壓低了聲音,道:“姐姐,別亂來啊,這可是到了凌霄宗的島上了。”
鐘青露看著卻是向來霸道慣了的,如今被孫友這么當面惡毒諷刺了一句,氣頭上來,怒不可遏,根本不聽這少女的勸,掙扎著一直就要向孫友和沈石這邊沖來。
鐘青竹急得不行,想起來之前家中長輩多次告誡,凌霄宗乃是門規森嚴的宗門大派,萬萬不可亂來,否則觸犯門規,惹怒了接引之人,搞不好就直接逐出門墻,從此與這份修道仙緣斷了干系也說不定。當下拼命拉著鐘青露,一邊壓低聲音勸她,一邊回頭張望,正好看見孫友似乎還欲開口,登時就對孫友急道:
“這位哥哥,你、你就別說了,再說就出事了呀!”
孫友怔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隨即微微一笑,點點頭算是答應,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回到沈石的身側
沈石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算了罷。”
孫友撇撇嘴,苦笑一聲,道:“又不是我想吵架的,你也看見了,都是她不肯干休,說話間還牽扯了我父親。”
只是他這里退了一步,那邊鐘青露看著卻是越發惱怒,在那邊兀自掙扎,連掙了幾下都沒掙脫鐘青竹,一怒之下卻是反手一摔,“呼”的一聲手掌就向那少女臉上打了過去,眼看就是要摔她一記耳光。總算臨到頭她的手掌收了一下,擦著鐘青竹臉頰邊緣刮了一下閃過去,并沒有打實在鐘青竹的臉上,但也讓鐘青竹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撫住臉頰,再抬頭時,眼中已是帶了幾分委屈。
鐘青露不知為何,此刻好不容易掙脫了鐘青竹的拉扯,卻是沒去再理會孫友,反而是滿臉怒意地瞪著那個一臉委屈的鐘青竹,就像是一個刁蠻而隨意遷怒的蠻橫女子,怒容滿面地道:“鐘青竹,你裝什么好人?”
那美貌少女身子抖了一下,貝齒輕咬嘴唇,慢慢低下頭來,似乎在這位姐姐面前,向來是受氣慣了的,并無反抗之意,縱有委屈,也是強忍了下來。
此刻便是沈石在一旁看了這等情形,也是皺起了眉頭,心里對這位名叫鐘青竹的少女產生了幾分同情之意,連帶著把之前拜仙巖石階上差點被她害死的怒意也沖淡了許多。只是聽著名字,鐘青竹應該也是鐘家出身的,比鐘青露稍小但算是同輩子弟,不過按照孫友之前的說法,她乃是鐘家旁支小宗的庶出孩子,想必是因為天資不錯而被人看上,所以才得到了這么一個拜入宗門修煉的機會。
鐘青露恨恨地罵了那鐘青竹幾句,轉眼想起了身后還有一個真正的“仇敵”,猛地轉過身來,盯著孫友,恨恨道:“臭小子,今日不便宜,等以后安頓下來,看我不整死你。”
孫友失笑,目視于她,“嘖嘖”兩聲,道:“這話說的,好怕人啊,不過以前不覺得你這么笨啊。你要說呢,甘家的甘澤說這話,我還怕他甘家資格老,宗門里故舊多;又或是侯家的侯遠良說這話,我也忌憚幾分,他們老侯家如今可是有一位元丹境老祖爺爺在門中,厲害得不行;但如果是你說的嘛……”
說到此處,孫友隨意地壓了壓手指,淡淡道:“你們鐘家有什么,往年不過是專一為宗門找尋靈草的附庸世家,如今神仙會遍布各地,宗門與其一日交易所得,便勝過你們鐘家一月所獲;說到門中靠山,你們鐘家百年來人才調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甲子以來,連一位神意境修士都沒出過罷?話說得這么兇,可惜卻是嚇不死人的哦。”
鐘青露氣得臉頰紅了又白,連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一時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倒是在她身旁的鐘青竹咬了咬牙,踏上一步,看著孫友道:“這位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出身哪個大世家的子弟,但是我們鐘家如今再怎樣沒落,只要我們后人奮力修行,日后總會有興盛一日。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孫友咳嗽了一聲,看著鐘青竹那張年紀小小已然頗有風姿的臉龐,聳肩道:“剛才你在旁邊可是都是看到了罷,我可沒主動招惹你這位姐姐,都是她先罵我又罵我老爹,我這才還口幾句。莫非你是要我像你一般,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么?”
鐘青竹一時語塞,下意識又輕輕咬了咬嘴唇,這無意識的動作在她做來,卻仿佛又讓她在委屈中平添了幾分嫵媚。
到了最后,鐘青竹終究還是連說帶勸地將鐘青露拖到了一旁,臨走時候,那鐘清露兀自惱恨不休地盯著這邊,連跟孫友站在一起的沈石也被她瞪了一眼。
沈石站在一旁,默然片刻,長出了一口氣,心里卻是一陣默默搖頭,想著這一天下來真是各種莫名其妙,轉過頭看向孫友,孫友莫名地有些心虛起來,攤了攤手,道:
“大哥,這是那瘋丫頭亂來,跟我真的沒太大關系啊。”
沈石撇撇嘴,忽然開口問道:“對了,聽剛才的話里,令尊是個肥胖之人?”
孫友點點頭,道:“大胖子,胖的不行,隨便走幾步都要喘氣,每次我爺爺見到我老爹那副模樣,都會發火罵他一頓。”
沈石沉默了片刻,孫友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道:“好好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沈石心里掠過自己那位不知所蹤的老爹,昔日陰州西蘆城內天一樓的大掌柜,也是一位出了名的矮胖之人。他看著身旁的孫友,心里突然覺得和這個家伙親近了不少,雖然這感覺總覺得很詭異的樣子,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孫友的肩膀,道:
“我覺得咱們兩個很有緣分啊。”
“啊?”孫友不明所以,帶了幾分疑惑地抓了抓頭。
四百多人的新人弟子,最后一共分成了十人一組共四十三只小隊,每十人便有一位師兄過來帶領著,分頭向島內深處走去。
沈石與孫友所在這一隊同樣也是十人,除了他們兩人外,因為之前吵架站得太近的緣故,很不幸的,鐘家姐妹兩人也被隨意地和他們劃在了一起,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六人,不過都沒有世家子弟出身的少年了。
十人中,七男三女,除了鐘清露、鐘青竹外,還有一位名叫賀小梅的少女,看著容貌一般,但性子開朗活潑,大家跟著前頭領隊的那位師兄走了一陣子,她倒是已經和多數人都說過話,混了個臉熟了。
至于帶隊督導他們這十人的那位師兄,名叫蘇河,看著年紀也是不大,還不到二十的樣子,舉止斯文,面上常帶微笑,看著倒不算是太難相處的人,一路上賀小梅大著膽子問了他幾句話,蘇河也是有問必答,笑吟吟的,和眾人的關系很快便打成一片,倒是讓這些新來的弟子們心中寬慰了許多。
走著走著,沈石漸漸發現這座島嶼其實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上許多,蘇河帶著他們是從那片沙灘上最左邊的一條通道上離開的,沿路一直走了很遠,道路兩旁樹木成林,海風吹來,只見樹葉搖曳,沙沙作響,一股涼爽之意遍布全身。
很快前頭樹林稍疏,又露出幾塊潔白沙灘,潮水溫柔而平緩地涌上又褪去,往里數十丈,便是一座山丘的山麓腳下。
一長排面對海面、平整臉面的屋舍洞府,并排建立于此。
蘇河回頭對著沈石等人笑道:“好了,以后數年之內,你們就是住在此處了。”
(很早以前,我就有這么一個不太可能實現的夢想——海景別墅啊,親!你們有沒有想過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