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睜開眼睛時,眼前變成了一片狼藉。老人摔出去兩三米遠,塌下來碎石和泥土壓住了李曉寧的半截身子。
消防官兵急忙上前一齊把李曉寧往出拖拉。李曉寧痛得嗷嗷直叫。
劉奇峰也已經趕到跟前,氣的額頭青筋直跳,“你們他媽的這是救人,還是殺人?先把他腿上的石頭和泥土清掉,再往外拽人啊!這么拽,人沒救出來,腿先斷在里面了。”
消防官兵們也是急了,現在經劉奇峰提醒,這才想起來要先把李曉寧腿上壓著的重物移開,眾人一陣忙活之后,李曉寧的下半身終于被扒了出來,上面鮮血、碎肉和泥巴混在一起,看起來煞是嚇人。
“曉寧,你感覺怎么樣?”劉奇峰蹲到李曉寧跟前急急地問道。
李曉寧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艱難地說道:“零件都還在,應該沒大事,不過右腿沒知覺,估計是斷了……”
劉奇峰忽地站起身來,用命令的語氣說道:“馬上把他送到市人民醫院接受治療。絕不能讓他致殘!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市委書記發話,誰敢不從?眾人立刻七手八腳地抬起李曉寧,放上早已等候在那兒的救護車,風馳電掣地朝市人民醫院駛去。
救護車走了,眾人才開始爭相贊美起李曉寧來,大家伙沒法不稱贊,因為他的英雄壯舉是有目共睹的。在場的很多消防官兵都情不自禁地豎起了大拇指——瞧瞧人家,市委書記的秘書,正兒八經地國家干部,看起來像個弱弱的白面書生,但是在最有生命危險的那一刻,最先沖上去的不是咱們這些當兵的,而是人家。什么叫奮不顧身?什么叫出生入死?人家這才是,咱們這兵都白當了。
在場的一些領導心中也都是暗自點頭,因為李曉寧的做法不同于一般官場中人常做的面子工作,目的只是為了在領導面前留下好印象,好撈取更多的政治資。因為大家都看的出來,當時的情形實在是太過驚險了,李曉寧沒死這是命大,如果死了也就死了,頂多能混個烈士的稱號,其他什么實質性的東西也得不到。
李曉寧被以最快的送到了市人民醫院治療。經醫生檢查之后,發現傷勢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么嚴重,雖然整個右腿都被砸爛了,但是都是皮外傷,只是腓骨骨折,還不是粉碎性的。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大家傳頌李曉寧的事跡,因為他這一根骨頭,換回來了三條鮮活的生命。因為如果那時候李曉寧沒有沖上去,上方的石頭塌落下來,很有可能那一家三口都會被砸死。所以,李曉寧的事跡也隨著他的住院而迅速地傳播開去,在市委、市政府和社會上廣為流傳。
很多政治嗅覺敏感的人,都開始暗中行動起來。
當第二天,李曉寧在病房中醒過來之后,剛剛打開手機,張國榮那獨特的嗓音便響了起來——有電話打進來。
拿起一看,上面是白雅丹三個字。李曉寧雖然對那天白雅丹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懷,但是現在自己受了傷,人家第一個打電話過來,也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接起電話,正準備出聲,卻聽到對方說,“首長好。”
李曉寧愣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沒有呀,我是打給首長的嘛。”電話那頭白雅丹笑著說道。
李曉寧皺著眉頭說道:“雅丹姐,你肯定打錯電話了,我是李曉寧,不是什么首長。”
“我知道是你,你就是首長嘛。”白雅丹繼續笑著說道。
“我什么時候成你的首長了?”李曉寧眉頭皺的更深了
白雅丹說道:“以前你是我的好弟弟,現在你是我的首長呀。首長,醫院的伙食很差吧?想吃什么,我親自下廚給你做,然后給你送過去。”
李曉寧心中一陣火起,不滿地說道:“雅丹姐,我都這樣了,你還開我玩笑,有點兒過分了吧?”
電話那頭白雅丹明顯一愣,然后說道:“哎呦,你連我也保密呀?”
李曉寧沒好氣地說道:“什么保密不保密?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白雅丹說道:“你馬上就榮升正科級,做劉書記的正式秘書了。還敢說不是我的首長?”
李曉寧心中一驚,急忙辯解道:“可不要胡說,我才剛來幾個月,怎么可能提正科呢?根不符合干部任用條例嘛。”
“感情你還不知道呢?整個市委大院私下里都傳遍了,等于一出院就下任命。沒資歷怎么了?你可是救了三條人命呢,這是多大的功勞?肯定符合破格提拔的條件了。再說了,干部任用條例里,又沒有對處級以下干部的任命做出具體要求。”電話那頭白雅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就是她拍板定的提升李曉寧。
“雅丹姐,沒影的事兒,還是不要以訛傳訛的好,我這兒有電話進來,先不和你說了。”李曉寧匆匆掛了電話。他的心里一陣的翻騰,說不激動,那絕對是胡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身處官場,誰不想早日高升啊?李曉寧也不是圣人,他一樣有著正常人的。想想白雅丹說的確實有點兒道理,自己來就得劉奇峰器重,現在又立下了大功,破格提拔為正科級,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曉寧還沒從激動中緩過神來,電話便又再一次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顯示屏,是陌生的號碼,他疑惑地接了起來,對方開口便說道:“李秘書,您好。我是韓明啊,上次在開發區一起吃過飯的。您身體恢復的怎么樣啊?”
說實話,對于這個什么韓明,李曉寧真的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但是人家既然是打電話來問候自己的,也不好太過冷淡,便應付了幾句。期間對方也說恭賀他高升。但是一直到電話掛掉之后,他也沒有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這位仁兄。
李曉寧的手指剛從手機接聽鍵上離開,電話就再一次響了起來……
整整一個多小時,李曉寧的電話就沒有斷過,他每中斷一個信號時,立即有另一個信號擠進來,令他應接不暇。這些打電話的人,大多與他沒什么交情,許多名字他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電話一旦接通,人家卻像是他八輩子熟人一般,語氣極其熱情誠懇。他不勝其煩,卻又不得不虛與委蛇。
有一個電話甚至是張玉強打進來的,這個電話他可不敢胡亂應付,好在張玉強也只是比較客氣地進行了慰問,也并沒有提他要提正科的事情,沒有讓他過多地動腦子想著怎么回答。
到了后來,李曉寧幾乎想將手機扔掉。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這是絕對不行的,自己現在如果把電話扔了,或者再次關機,只怕會得罪好大一批人。
下午兩點多,電話再一次響起來,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情看號碼了,拿起就接聽。話也都是準備好的,等人家自我介紹之后,便告之對方,自己正在開會,便掛斷電話。可這一次,情況有點不同,對方說,終于輪到我了?
這個聲音很好聽,李曉寧也感覺這個聲音很熟,但是因為聽了那么長時間的電話,聽覺神經大概受損了,一時沒能想起是誰,便問道“哪一位?”
“才做了幾天市委書記秘書,就這么拽了?連我也聽不出來了?”對方語氣之中略帶了幾分不滿。
李曉寧愣了一下,顯然這個人跟自己很熟,但是他真的想不起對方是誰,便說道:“真的對不起。我聽了一天電話,頭都大了好幾倍,比喝了十斤酒還難受,現在就算聽到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也覺得是噪音。”
對方頗為理解,說道:“難怪,我打了好幾次,都是占線。看來,濱海市的二號首長也一樣不好當呀。”
盡管說了這么多話,李曉寧還是沒能聽出對方是誰。他不想再扯下去,便說道:“首長,你饒了我吧。可不要再開玩笑了。”
“我可不是首長,你才是二號首長。現在也算是人上人了。”對方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戲謔。
李曉寧總算聽出對方是誰了,不是從聲音上判斷出來的,他現在的聽覺神經真的已經麻痹了,而是從對方說“人上人”的語氣中聽出來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能夠讓他如此的心旌蕩漾。
李曉寧驚喜地說道:“薇姐,我聽出來了,你是薇姐。”電話那頭是讓他從男孩變為男人的女人——唐薇。
“總算得了一個安慰獎。”電話那頭,唐薇輕笑著說道。
“薇姐。我想死你了。你現在在哪兒?上次你說要去歐洲,現在回國了嗎?”李曉寧激動地說道。
“我在濱海。剛下的飛機。”唐薇給了李曉寧一個驚喜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