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書記謝航天一項在常委會上是不怎么主動的,但是今天省長陳鵬一上來就把他綁上了戰車,他不站出來表下態,就難免引起別人的不好想法了。
所以等陳鵬的話音剛落,謝航天便咳嗽了一聲,緩緩開口了：“對于李曉寧同志在免除新邳縣所有中小學生學費這件事上,我不,針對陳省長剛才說省紀委接到了很多關于李曉寧的舉報信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大家解釋一下。
省紀委確實收到過關于李曉寧的舉報信,而且數量確實很多,差不多有七八百封,平均每一天都有一封,就是我本人也收到過不下一百封。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事先說明,就是在這近千封的舉報信中,全部都是匿名的,實名舉報的一封也沒有,”
謝航天說到這兒,微微一頓,喝了一口水之后,接著說道：“大家也都知道,對于匿名舉報信紀委是可以選擇不理的,更何況這些舉報信中絕大多數明顯一看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謝航天說到這兒,陳鵬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黑氣,第一個跳出來替李曉寧辯解的高先顯,是個徹頭徹尾的中立派,而且是部隊上的,他還可以不予重視,他沒想到第二個跳出來,仍然不是省委書記袁克功陣營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謝航天,謝航天雖然也是中立派,但是他可是在省委常委中排名第五的實權人物啊。
但是作為省長,陳鵬是不屑于跟人在常委會上打嘴仗的,他沖著自己的嫡系,常委副省長范勇和近江市市委書記田文禮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們站出來反駁。
事實上謝航天根本沒給他們反駁的機會,因為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后,接著便說道：“雖然這些舉報信都是匿名的,雖然這些信里的內容大多是捕風捉影的,但是鑒于數量實在太多,省紀委還是給予了高度的重視,并且暗中成立了專案組,對李曉寧進行了長達半年之久的全方位調查,”
聽了這話,在座的常委們都是為之一震,這個謝航天還真是一幅冷包公的作風啊,大家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一點兒,那就是李曉寧是省委書記袁克功看中的人,按照官場中的不成文規定,也就是說李曉寧是袁克功的人,這個謝航天居然一個招呼都不打,說查就查,而且一查半年,這是個什么節奏,難道說,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矛頭所指其實是袁克功。
陳鵬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來,故意裝作很隨意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們紀委沒有引起重視呢,既然已經查了,那就跟大家說說調查的結果吧,”
謝航天板著那張永遠一個表情的撲克臉緩緩說道：“正如我前面所說的,那些舉報信中絕大多數都是捕風捉影,所以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最終把調查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這也是舉報信中重點反映的幾個問題。
一個是李曉寧的經濟問題,很多信中都舉報李曉寧貪污受賄,所反映的數額也都非常的大,表面證據也很不少,諸如李曉寧只抽好煙,只喝好酒,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國際名牌,一雙皮鞋都上萬,一塊手表都好幾十萬之類的,”
“那么他在經濟上到底有沒有問題呢,”袁克功忍不住地插話問道,他對李曉寧確實非常的欣賞,也確實有把李曉寧作為一員大將培養的心思,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特別關注這個問題,因為眾所周知,一個官員如果被查明在經濟方面存在問題,那么他的仕途基本可以宣布終結了,不管你多么有能力,也不管你有沒有后臺,因為這個社會有一種存在叫做底線,而經濟問題就是官員不能觸碰的底線。
這并不是說官員們都是沒有經濟問題的,事實上在經濟問題上能夠做到潔身自好的官員少之又少,但是這個底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沒有被查出來。
這就跟美國中央情報局前局長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所說的那樣：美國中央情報局監聽德國總理默克爾的手機沒有錯,錯的是讓大家知道了,同樣,在官場之中,官員們也是這么認為的,貪一點兒,拿一點兒都算不上事兒,只有你被查出來了才是個事兒,而且是個大事兒。
袁克功是一個成熟的政客,什么才叫成熟,只有理性的分析問題才叫成熟,說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成熟的政客永遠會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袁克功已經是封疆大吏,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靠自己,他的利益更多的是靠下屬來實現,賞識李曉寧,提拔李曉寧,都符合他自己的利益,因為李曉寧有能力,有能力的下屬總能讓自己的伯樂取得更多的利益。
但是如果李曉寧真的被查出有經濟問題的話,袁克功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壯士斷腕,因為誰都明白,觸碰了底線的人,是沒法救的,這個時候要做的,不是去撈人,而是撇清自己的關系,畢竟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在經濟上真的就是一清二白。
事實上,袁克功對李曉寧在經濟上的清白還真的沒有信心,因為李曉寧平時表現的確實太高調了,可以說是個人都會產生懷疑,因為憑著李曉寧的工資,他是根本無法負擔的起自己現在的生活水準的,所以,饒是袁克功一向沉穩如山,還是情不自禁地問了那么一句。
謝航天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一開始想,李曉寧的生活水準這么高,肯定貪了不少,那么在查他的經濟問題的時候會有困難,因為一般經濟有問題的官員,在財產隱瞞上都會下足功夫,可結果卻令我們大跌眼鏡,李曉寧的個人財產查起來非常的容易,因為他沒有任何隱瞞的地方,經查實,李曉寧個人名下存款八千六百五十余萬元,有價證券,主要是股票,估價超過三十億元,其個人名下沒有房產,沒有車輛,”
“嘩,”謝航天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座的所有的常委全部都震驚了,是真的被震住了,半天沒有人說話。
好半晌,高先顯才緊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查的沒有錯,”這話問的他自己都心虛,他當然知道紀委是不可能查錯的,不然以謝航天的性格,肯定不會拿到常委會上來說了。
“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長,怎么圈了這么多的錢,”近江市市委書記田文禮用顫抖的語氣問道,那語氣里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相信,同時又有著一絲無法掩蓋的嫉妒。
“沒有想到這個李曉寧居然會是個大蛀蟲,”省長陳鵬用力一拍桌子說道,“航天同志,你們紀委怎么回事,既然問題已經查明了,為什么還不對李曉寧采取雙規,你還在等什么,或者說你還在怕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堅決支持你們,不管李曉寧的后臺有多硬,絕不姑息,哪怕是官司打到中央,我也敢去,”
陳鵬的這話里話外就有點兒夾槍帶棒的了,矛頭就有點兒指向袁克功,事實上,給誰都會這么理解,省紀委既然掌握了李曉寧這么多的經濟問題,還不動手,顯然是在忌憚著什么,而眾所周知,李曉寧是袁克功的人。
陳鵬的話還沒說完,謝航天就打斷了他,“陳省長,你先不要激動,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什么,李曉寧的問題還不止這些,”陳鵬一愣,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謝航天不動聲色地說道：“李曉寧的問題當然不止這些,所以我們又查了他其他的問題,”
“你先等一等,”陳鵬皺起了眉頭,“先別管李曉寧其他的問題,就憑他的經濟問題還不夠對他進行雙規的嗎,”
“不夠!”謝航天的回答聲音并不大,但是聽在眾人耳朵里,卻又猶如一聲霹靂。
“三十多億還不夠雙規的,”陳鵬近乎咆哮的說道,“那你謝航天跟我說說到底多少錢才夠雙規的,你說,”
謝航天不慌不忙地說道：“如果都是合法收入,就是再多,我們紀委也無權對李曉寧進行雙規,”
“合……合法收入,”陳鵬一臉的不相信,“你的意思是,這三十多億都是李曉寧的合法收入,”
“對,全部合法,”謝航天老神在在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這個問題不是陳鵬一個問的,而是好幾名常委同時問出來的,李曉寧今年才不過二十五歲,又一畢業就進入政府工作,哪里有時間去掙錢,更不用說去掙這么個天文數字了。
謝航天慢慢地喝了一口水,等到大家稍微安靜下來,才接著說道：“李曉寧是夢唐科技的大股東,擁有夢唐科技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而夢唐科技是這兩年來經營最好的電子游戲公司,現在的市值高達一百億,所以李曉寧的個人財產達到三十億,一點兒也不奇怪,至于你們如果想問他是怎么成為夢唐科技的大股東的,我這里也有詳細的報告,在這里,我只說一句,夢唐科技成立的時候,注冊資本只有五百萬元,”
話說到這里,常委們再次陷入了沉默,大家也都不是傻子,也都算的清賬,人家李曉寧就是會掙錢,人家靠著一二百萬在三年不到的時間里,掙到了幾十億,那是人家的本事,只要合法,你根本管不著,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李曉寧的個人財產高達三十多億,也就意味著他根本不會去貪污、受賄,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甚或是不屑于去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