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寧揚了揚手中的銀行卡,冷笑著問道:“這里面有多少錢?”
黃真當面行賄被拆穿,不但沒有惶恐不安,反而很鎮定地說道:“不多。才五十萬而已,這只是給李區長你的見面禮。”
“一出手就是五十萬,看來黃總生意做的很好啊!”李曉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道。
“承各位領導照顧,馬馬虎虎算是過得去吧!”黃真笑顏如花地說道。她見李曉寧并沒有嚴詞拒絕自己的行賄,以為李曉寧也跟其他的官員一樣,神情就愈發的放松了下來。
“黃總生意做的再好,跟我也沒有關系,所以,這五十萬你還是拿回去吧。”李曉寧說著話把銀行卡放在茶幾上推了過去。
黃真并沒有去接那張銀行卡,而是靜靜地看了李曉寧一會兒,然后才說道:“我有一個朋友,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叫作‘路徑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時,減三分讓人嘗。’他跟我解釋說,在道路狹窄時,要留一步讓別人能走;在享受美餐時,要分一些給別人吃。這是立身處世取得成功的最好方法。
小時候,爸爸也經常告誡我說‘好吃的東西不要一個人獨吞,要適當分給大家一些,否則小伙伴就不跟你一起玩,別人就嫉恨你,有了好處也會把你擠到一邊。’那個時候,我對這些話似懂非懂、半信半疑,所以總因小事與人爭個你死我活。
等我長大踏入社會,現實的磨礪和復雜的人際關系,讓我徹底明白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我黃真只不過是一個小女人,是個弱勢群體,生意能做好,完全是各位領導給我面子,照顧我。所以,無論我掙了多少,這里面都是有各位領導的功勞的。李區長雖然剛來不久,但是對我好像格外‘照顧’,我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黃真不愧是濱海市生意場的一朵艷麗的牡丹,她這番話可謂是不卑不亢同時又綿里藏針。表面上看,她是在說她自己曉得要利益均攤,其實話都是說給李曉寧聽的,言下之意,李曉寧更應該懂得利益均攤。而且她特別指出李曉寧對她格外‘照顧’,這話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其實是在表面一種姿態,這一次,我黃真對你以德報怨。但是你李曉寧不要以為我黃真是傻子,我知道你是在針對我,我這次可以是這么表示,但是不代表我以后都是這么表示。
看著眼前這位三十多歲的美女富豪,李曉寧突然有種想笑的感覺。這個女人前面的路走的太順了,順的讓她以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擺平。當然了,必須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有魅力、有魄力,也有手段,如果放給一般的官員,真的難以招架她的連環招式。可惜,李曉寧不是一般的官員,他是李曉寧。
微微笑了笑,李曉寧緩緩說道:“看來黃總很會做生意啊。不過我恰好也聽過一句話,也是關于做生意的,說出來跟黃總交流交流?”
“李區長真是太謙虛了。我哪兒敢跟你交流啊?你如果覺得我做的不好,盡管批評指正就好了!”黃真臉上笑容不變的說道。她明明說的都是很虛偽的話,但是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很真誠。就沖這一點兒,這個女人的崛起就絕不是偶然。
李曉寧微微一笑說道:“這是一位成功的商人總結的經驗之談。他說‘不要把你的對手逼到絕路,也不要輕易激怒他……損人一千,自耗八百的蠢事不要干!’我覺得很有道理啊。當你咄咄逼人,把對手逼得無路可逃的時候,往往自己發不了財,甚至會賠個精光。因為對方無路可走的時候,必定會像兔子蹬鷹一樣,以瘋狂的策略給你致命的一擊!這樣一來,即使你擊敗了對手,自己也傷得不輕。這樣的話,就算不上什么勝利,反而是不敗之敗了。
我曾經聽過一個案例。說的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板,做生意特別厲害,運用‘大魚吃小魚’的吞并策略,將當地大大小小的十幾家企業全都吃進了肚,形成了一個局部壟斷的大集團。他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宜將勝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出手毒辣,不留余地,因此擴張得很快。
可是,此舉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那些失去當前財路、又沒有機會另尋生路的人。就在這家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名聲達到頂峰的時候,一些被他打敗的對手搜集到了他在某項投資中官商勾結、暗箱操作的證據,舉報給了經偵部門。這個霸道十足的商業帝國,就這樣頃刻間轟然坍塌。
所以說,兔子急了會咬人,千萬別把對手逼到絕路上。要知道,兔子本來是溫順的動物,不到萬不得已它一定不會反擊。但如果被人逼到絕路上,就必然會孤注一擲!給對方留條活路,你也受益無窮。黃總,你覺得呢?”
聽了李曉寧的話,黃真小嘴一噘,嗔道:“李區長你說的真好。既然這些道理你都明白,那你還下這么黑的手,把我往死里搞?”她故意用了“搞”這個飽含特殊意味的字眼,再加上如花笑靨,似嬌似嗔的姿態,真個兒把女人的媚功發揮到了極限。一般的男人,還真受不了這個攻勢。
李曉寧也被黃真整的心里一蕩。心中暗道這個女人果然厲害,但是他頭腦卻非常清醒,先不說一旦被黃真媚惑成功,就代表著被她征服。就是沖黃真跟薛國平的關系,這個女人也是個禁臠,是碰不得的。
所以,李曉寧連忙收斂心神,把腦海中的綺念趕走,裝傻問道:“黃總這話從何說起?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我怎么沖你下黑手了?”
黃真又剜了李曉寧一眼,然后說道:“讓法院凍結我公司賬戶這事,難道不是李區長你的意思?”
“原來是這事啊?”李曉寧裝作恍然大悟地說道,“這事兒我知道。不過我可沒有那個權力命令法院,我只不過是建議他們按照判決執行罷了。命令是曹市長下的。”李曉寧故意點出曹健權,那意思就是,你要打擂臺,找曹健權去。曹健權雖然被薛國平壓得死死的,但是在行政級別上卻是跟薛國平平級的,這件事曹健權又可以說是秉公辦理,真要打起擂臺來,薛國平根本占不了上風。說不定,曹健權正等著跟薛國平掰這個手腕呢。
黃真自然也想的通其中的厲害關系,知道不能在封賬戶這件事上鬧的太兇,更不能借助薛國平的關系強加施壓,因為就算是薛國平出面,如果曹健權硬頂著不松口,這事兒還是得僵著。所以,她立刻話鋒一軟說道:“李區長,這事還得麻煩你。你是知道的,現在公司的賬戶被封了,損失很大的。”
“封了你多少錢啊?”李曉寧故意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八千多萬呢!”黃真一副委屈的表情說道。
“那你把五百萬給人家紅星商場不就行了。你履行了義務,法院自然也就沒有理由繼續封你的賬戶了。”李曉寧一副輕松的表情說道。
聽著李曉寧不痛不癢的話,黃真心里早已是氣的牙癢癢,但是面上還是裝出一副苦笑說道:“可是問題是現在紅星商場管事的一個也找不到。想給錢也沒的給啊。”
“他們人呢?”李曉寧裝糊涂,“不會真跑燕京告御狀去了吧?沒事,就算他們去燕京也沒什么,現在不是禁止越級上訪嘛。估計過一陣子就回來了。你再等等吧。”
黃真心說,你說的倒輕巧,公司賬戶被封著,什么事都干不了,拖一拖就是損失一天,我哪兒拖的起啊?眼見自己送錢、賣笑,撒嬌李曉寧都是一副裝傻的模樣,黃真覺得該來點兒硬的了。要讓李曉寧明白當前的局勢,這濱海不是他李曉寧的濱海。
想到這兒,黃真換了一副面孔,冷冰冰地說道:“李區長。俗話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事情是個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明白。不過說實話,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會這么處理。你既然那么仁慈,那么有同情心,就不該當官,你就該去當上帝,當慈善家!”
見黃真終于憋不住露出了真面目,李曉寧也當即面色一冷,說道:“黃小姐,這恐怕不僅僅是個同情心的問題吧?是不是還有個司法公正的問題呢?是不是還有個正義與非正義的問題呢?你租了人家商城,賺了這么多錢,就是不愿付人家房租,這恐怕到哪兒也說不過去吧?”
黃真說道:“說得過去說不過去,總要以法律判決為準,現在是法治社會,不能以權代法,以情代法,更不能無法無天。紅星商場的那幫老娘們一鬧,你們當官的就怕了,就擔心社會不穩定了,抱著這種心態還搞什么改革?”
李曉寧冷笑一聲說道:“黃小姐,我想請你搞清楚一點兒。改革不是巧取豪奪,不是胡作非為。如果那樣的話,改革就要變成革命了。真的到了那一步,倒霉的不是紅星商場的那幫人,而是你黃真這種人,窮人吃大戶先吃你們!今天他們不能以合法的途徑讓你把錢吐出來,將來也會用非法的手段讓你吐出來,你信不信?我今天做的,既是為了紅星商場的工人,為了社會的穩定,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為了你的利益!這一點,你黃真要想清楚!”
聽了李曉寧的話,黃真突然一笑,反問道:“李助理,你就沒想過薛書記會同意你這么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