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大主任又做了一系列的指示,不外乎讓各部門積極配合,做好穩定鋼材價格的工作。秦海、肖偉浩等人不敢怠慢,認認真真地記錄著大主任的講話,不時還要答應一聲,以示尊重。
開過大會,眾人各自散去,王鴻生把其他部委的官員送走,把秦海和肖偉浩單獨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房門之后,臉色變得陰沉下來了,他問道:
“小秦,小肖,對于我們目前面臨的形勢,你們是怎么看的?”
秦海向肖偉浩看了一眼,見對方沒有回答的意思,只得先發言道:“王主任,我感覺壓力有點大,但如果各部門能夠齊心協力,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的。畢竟介子基金是鉆了我們監管的空子進來的,不敢過于囂張,我們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他們的影響。”
“小肖,你的看法呢?”王鴻生沒有評價秦海的話,而是把頭轉向了肖偉浩。
肖偉浩淡淡一笑,說道:“小秦的說法是對的,只要我們各部門能夠齊心協力,控制住鋼材價格并不困難。現在的問題是,咱們系統內就有人在與那些貿易公司里應外合,咱們的一舉一動,對方都了如指掌,這就非常麻煩了。”
“有這樣的事?”秦海瞪大了眼睛,他這才明白,為什么王鴻生的臉色會顯得那樣難看。這種經濟上的博弈,用戰爭來形容也并不為過。在戰爭中自己這方出了叛徒。隨時向對手通風報信,這事情可就真的很麻煩了。
王鴻生對秦海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不是小肖來向我報告。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們對于這次供銷體制改革的全部設想,對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敢于如此肆無忌憚地開始炒作。他們是吃準了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控制市場,想借助國外資金來攪渾水呢。”
“知道是什么人泄了密嗎?”秦海對肖偉浩問道。
肖偉浩搖了搖頭,道:“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對方收買的機關干部可能不止一個。我們現在能夠做的,只是繼續觀察。還無法采取行動。”
秦海道:“不管證據是不是確鑿,至少我們也應當先把有嫌疑的人排除在這個項目之外吧?留在項目組里的人。必須是絕對可靠的。王主任,您覺得是不是這樣?”
王鴻生苦笑道:“我豈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正像小肖說的,目前還沒有什么確鑿證據,在這種情況下把某些人排除出去。怎么解釋呢?還有,機關里的事情你不了解,大家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很多事情只要一個人知道了,其他人就有可能問出來。如果公開宣布某些事情對某些人保密,對于這些同志的政治前途是不負責任的。”
“這……這算什么事啊!”秦海抓狂了。機關里的事情,他的確不懂,比如說,有些事情明擺著是張三份內的工作。如果因為張三有嫌疑而轉給李四,就會帶來各種議論,后患是極其嚴重的。王鴻生現在沒有拿到實際的證據。所以不可能把某些人剔出去,這就是他的難處了。
“現在要說我能夠絕對信任的人,就是你們兩位了。”王鴻生用手指了指秦海和肖偉浩,說道。
“您信任肖處長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您憑什么會這么相信我呢?相比你們計委內部的工作人員,我還算是個外人呢。”秦海帶著幾分郁悶地反駁道。
王鴻生笑了:“小秦。別說這種話,我這么多年的工作經驗。還看不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小秦雖然是個民營企業家,但你對國家大事的忠誠,是經受過考驗的,完全值得信任。”
“多謝王主任。”秦海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肖偉浩笑道:“其實吧,對你秦董事長的信任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沒有人有能力收買你。我們有些干部是經受不起金錢的誘惑而下水的,你秦董事長視金錢如糞土,誰又能夠買得動你呢?”
“這個理由好像更合理一些。”秦海笑著撓了撓頭,然后對王鴻生說道:“王主任,既然我和肖處長都是可以信任的人,那么下一步您有什么計劃,是不是可以向我和肖處長透露一下,以便于我們最好地給您提供配合。”
王鴻生道:“我把你們二位請過來,就是為了和你們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小秦,關于你們大秦集團的潛力,我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向計委的其他同志說得太清楚。目前,價格司那邊知道的情況,就是你們能夠提供出500萬噸左右的儲備,用于平衡供求。現在沒有其他人在場,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你們的最大能力是多少?”
秦海想了想,說道:“我們原來準備的是1000萬噸,相當于在答應計委的500萬噸之外,又留出了500萬噸的余地。不過,鑒于現在出現的新情況,我打算再擴大一些供應能力,如果形勢真的非常緊張,我最多能夠拿出1500萬噸鋼材用于滿足供應。”
“1500萬噸?”王鴻生咂了咂舌頭,“真看不出你秦董事長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比我這個計委副主任底氣還足呢。1500萬噸鋼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這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秦海呵呵笑了一下,沒有給出回答。他說的1500萬噸鋼材,有一些是需要通過他自己的特殊渠道去獲得的,即使是對王鴻生,他也不愿意把這些渠道說得太清楚,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肖偉浩。秦海倒不是不相信肖偉浩的忠誠,他只是不相信此人的人品。對于秘密戰線的人來說,只要抓住一點機會,就會充分利用起來的,秦海可不想自己被肖偉浩利用。
王鴻生猜出了秦海的想法,他笑了笑,不再追問,而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如果你們這邊能夠額外地提供出1000萬噸鋼材,那么我們就有充分的騰挪空間了。小秦,關于你們能夠提供鋼材的數量,在你們集團里有多少人知道?”
“這些情況僅限于寧廠長和小宋掌握,其他人都不太清楚。”秦海答道。
王鴻生道:“嗯,這個情況一定要嚴格保密。對方知道大秦集團與計委的關系,所以一定會盯上大秦集團的,你們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秦海問道:“王主任,您把保密工作做得這么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想法?”王鴻生愣了一下。他希望保守秘密的原因,在于不想讓對方那么早就掌握自己的底牌,以便虛實結合,打亂對方的步驟,為自己贏得時間。總體來說,他到目前為止想的都是如何自保,也就是把供銷體制改革的事情做好。而秦海問的“想法”,卻分明是另有所指。
“怎么,小秦,你有什么想法?”王鴻生反問道。
秦海道:“如果興風作浪的僅僅是國內的一些貿易公司,咱們只要把他們打壓下去,也就行了。但現在美國人也插了一手進來,如果咱們只是著眼于破壞他們的陰謀,那就顯得過于消極了。以我的想法,咱們應當給他們一些教訓,讓他們以后輕易不敢向中國市場伸手,這才算是有所作為。王主任,您覺得我這個想法如何?”
“這是不是有些節外生枝了?”王鴻生遲疑道。
秦海道:“市場經濟就是你死我活的經濟,古語說,商場如戰場。在戰場上,進攻是最好的防御,只要讓對手認識到我們的實力,受到我們的威脅,他們才會知難而退。如果我們只是一味地消極挨打,對方就會越來越囂張,而我們也就會越來越被動。”
“進攻是最好的防御……”王鴻生笑了,“你這個說法倒是挺有意思,你說說看,你打算怎么進攻呢?”
“思路很簡單。”秦海道,“對方既然要炒貨,咱們就讓他們炒。不但要讓他們炒,而且要幫他們把價格炒得更高,讓他們陷得更深。等到他們的資金耗盡之時,咱們突然打壓價格,讓他們用高價囤起來的貨變得一顆燙手的山芋。到那個時候,他們要么是割肉平倉,要么是被套牢,無法脫身。”
秦海說的這一套,對于后世的人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無論是炒股票的也好,炒房的也好,甚至是炒大蒜、炒生姜的那些,都明白這個道理。在市場上進行炒作的關鍵,在于炒家的資金總量多于市場上的商品,從而能夠壟斷整個市場。
而秦海的底氣,則在于他相信自己能夠提供出的商品是那些國內和國際炒家無法消化掉的。等到他們資金不足的時候,價格就不再受他們控制了。屆時只要有一大批商品投放到市場上,價格就會暴跌,所有的炒家都會被套住。
“小肖,你覺得小秦這個思路可行嗎?”王鴻生看著肖偉浩,問道。
肖偉浩輕松地笑著說道:“思路可行與否,完全取決于秦董事長有多大的能力。如果秦董事長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控制住市場,那么這個方案是完全可行的。”
“好,那咱們就試試看吧。”王鴻生的情緒也被秦海調動起來了,他眼睛里閃著光芒,用肯定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