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雖已九十六歲,但現下模樣,卻只是個七八歲的女童,同乘一匹馬,多有不便。
呃……好吧,就不自欺欺人了,縱然她是二八年華,也沒什么方便不方便,只是葉鋒心理上過不去,無論是摟著還是被摟著,雞皮疙瘩都會起一層。
這實在不是人遭的罪。
是以,他牽著馬匹離開森林,便讓天山童姥獨自一人乘坐馬上,而他則牽著駿馬,緩緩向西,往縹緲峰趕去。
此處距縹緲峰不遠,時間充足,倒也不用太著急。
葉鋒不著急,天山童姥似乎更不著急。
自昨日起,她心情似極其愉悅,臉上始終洋溢著淺淺的笑容,路途之上,不是暗自偷笑,便是跟葉鋒介紹這天山的人情風俗,葉鋒頗感有趣,聽得津津有味。
若是聽到感興趣的,還自行詢問,天山童姥性情便更好,講的也越起勁了。
這日傍晚,殘陽如血,晚霞將半邊天映照得通紅,似血一般,驚心動魄,別有一番韻味。
兩人有說有笑,葉鋒隨口贊美了一句夕陽真美。
天山童姥忽地怔怔看著葉鋒,臉上徒然升起一朵紅暈,幽幽道:“你這小賊,還記得我二十歲那年,我過生日,也是這般,兩人一起,你騙我說臉上臟啦,你……你這小賊,好不老實……”
要不要這么超現代手法泡妞?還有,原本挺純情唯美的畫面。思維也太跳躍了,怎地一下子就到了這兒?這妥妥兒又將自己代入無崖子了啊。
葉鋒嘴角微微抽搐,隱隱覺得自己認識無崖子,怎么感覺上了一條賊船。
天山童姥輕嘆一口氣,道:“我這顆心雖然早就是你的,但你實在太突然,我才打了你一巴掌,還故意板起臉,不過你這小賊倒也機靈,說是光線太暗。看錯了。哎……其實我早就想告sù你,打了你,你臉上疼,我心里更疼。我也一點兒不生你的氣。其實我心里很開心……”
看眼前局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葉鋒咳嗽兩聲,趕忙將話題岔開,道:“姥姥。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那些人,查清楚之后,若無大錯,‘生死符’就給他們解了吧。”
天山童姥眉頭一皺,厲聲道:“若無大錯?!他們一個個圖謀不軌,皆想置姥姥于死地,哪個不該殺?!”
轉眼之間,頓時由純情少女,轉變為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乖乖,終于岔開話題了。
葉鋒大吐一口氣,道:“行,殺了就殺了吧。都是出來混江湖的,又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
天山童姥卻又笑道:“不殺他們也可以。只要你留在靈鷲宮,做了靈鷲宮的主人,他們是生是死,還不是你一句話?”
咳咳!
葉鋒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對話太驚悚了!
正要說話,突然間眼前一花,一個白色人影已然出現,擋在兩人身前。這人似有似無,若往若還,全身白色,臉上也罩著一方白白的面紗,朦朦朧朧,根本瞧不清楚。
那白衣人嬌笑一聲,道:“師姐,多年不見,你倒真自在,居然又找了一個如此風流倜儻的美男子,當真是教人羨慕不已。”
她一邊開口說話,一邊細細打量起葉鋒,眼中滿是贊賞,口中更是不住嘖嘖道:“不錯,你當真不錯,師姐,做師妹的,旁的不佩服,但你挑人的目光,卻是佩服之極。”
不消多說,此人正是李秋水。
葉鋒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心里念道:所謂宿命般的相遇,也不過如此了吧,有緣,實在是太有緣了。
天山童姥原本還目眥欲裂,聽了這話,卻哈哈一笑,道:“師妹,做師姐的,旁的不佩服,但你看人的目光,卻也同樣是佩服之極。他當然是極其不錯的,這點你就不用重復啦。”
李秋水神色不定地看著天山童姥。
她早已算準時間,現下正是天山童姥散氣還功時日,她早些日子摸上縹緲峰,卻沒捉到。四下打探,才知天山童姥居然早被別人擄掠下山,而后立即跟來。
眼前她武功全失,何以如此鎮定自若?
這四周是否還別有埋伏?不,決不會!她早已四下搜過,確定毫無埋伏,方才現身。再者說,就憑靈鷲宮那些小丫頭,縱然來了,又何足為慮?!
天山童姥笑道:“師妹,不必疑神疑鬼,我那些徒子徒孫根本沒下山。”
李秋水笑吟吟道:“師姐,這就是你小看師妹了,縱然九天九部那些小丫頭片子在場,我又怎會放在眼里?對了,這位小郎君,還未請教?”
葉鋒剛要開口,天山童姥已搶先道:“他便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風流浪子,外號人稱‘粉面郎君武潘安’,怎樣?你這騷蹄子是否又看得心神蕩漾,情難自已啊?”
葉鋒身上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天山童姥這是故意激怒李秋水,取笑她三心二意,水性楊花。
不出意外的,李秋水也果真動怒,整張臉頓時陰沉,冷冷道:“你這矮子,也不拿鏡子好好照一下,還敢取笑別人?哼,我看你也不賴嘛,今兒便讓我碰到一個,天曉得以前你有幾個‘武潘安’!”
天山童姥怒道:“你這騷蹄子,我成了這般模樣,還不全是拜你所賜?我二十六歲那年,練功便要大成之際,若非你暗中偷襲,又豈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自己是騷蹄子,就別以為別人也跟你一樣,我是矮,但我忠心不二,至始至終,從未對不起他過,可你呢,勾引旁人倒也罷了,居然連他徒弟也勾引,好不知羞恥!”
李秋水氣得牙齒打顫,冷喝一聲:“你給我閉嘴!!”
雙掌翻飛,但見白影一閃,一掌直接拍向葉鋒。
她這一掌,雖是拍向葉鋒,但是目標卻決不是葉鋒,而是天山童姥,只因這一掌便是正宗大成的“白虹掌力”!
她的速度已然夠快,但葉鋒的速度卻比她更快。
只聽葉鋒輕嘆一口氣,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形驟然向后一移,右手虛空成爪,猛地一抓,五指之間,攢射出五道真氣,厲喝一聲:“轉!”
啵的一聲清響,原本已繞過葉鋒,擊向天山童姥的無形掌氣,方向驟然一轉,便如鏡面反射一般,反攻向李秋水。
李秋水雙目一擰,臉色變了變,道:“斗轉星移?”
那股掌氣反攻而來,李秋水冷冷哼了一聲,不閃不避,雙掌剛要再度出擊,殊不料,那無形掌力驟然改變方向,突然轉了一個彎,攻向李秋水后背。
若是第一招,李秋水不知乾坤大挪移,只以為那是斗轉星移,雖然略有驚訝,但是卻也不太過驚駭。但隨后這一招,卻大出李秋水所料,不由失聲道:“白虹掌力!”
左袖猛地一擺,頓時消去這股掌氣。
天山童姥哈哈大笑道:“不錯,這正是你的看家本領‘白虹掌力’,怎樣,我這小情郎學得不錯吧?”
葉鋒翻了一個白眼,搖頭,無語。
不愧是逍遙三老,輕而易舉便將自己這一掌化去,果真非同小可,自己還是小看了她跟天山童姥。
李秋水這才正視葉鋒,微微一笑道:“這位小郎君,你還沒回答妾身的問題?”
不知為何,天山童姥勃然大怒道:“你這下賤胚子,見到一個便喜歡一個,你休想加害于他?!”
李秋水笑道:“師姐,咱們說話說的好好的,你干么發這么大脾氣。你越是這么生氣,我就越是好奇,這小郎君究竟是誰,居然能讓你如此關心。放心,我肯定不會跟你爭的。”
葉鋒惡寒,搖了搖頭,大聲道:“你倆爭了幾十年,別再爭啦。我名叫葉鋒,不是什么‘粉面郎君武潘安’,剛才那一招也的確是‘白虹掌力’,不過這門功夫修為還不夠,比不得你。”
李秋水點了點頭,道:“不錯,葉公子是實誠人。敢問葉公子,這‘白虹掌力’,你是從何處所得?”
葉鋒道:“蘇州曼陀山莊瑯嬛玉洞。算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并跟你說了吧。你女兒過得很好,她現在也做了媽媽,生了一個女兒。不過性子卻更執拗,甚至有些病態,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旁人便再難入眼。當然,我身為局外人,也說不上是好是壞。”
天山童姥冷哼一聲,譏笑道:“那你可說錯了,她這女兒跟她是大大的不像!”
李秋水早被葉鋒所說震住,駭然瞪著雙眼,顫聲道:“你……你到底是誰?!怎會知道這許多事?”
葉鋒搖了搖頭,道:“我是誰不重要,我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事實。你跟姥姥斗了幾十年,恩恩怨怨,早已理不清楚。不如就此罷手,不要再斗。”
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做起了和事老。
天山童姥冷冷道:“你知道什么?若不是這騷蹄子,我豈會落成現在這般模樣?!師弟又豈會移情別戀?!”(